皇宫。
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叶萱萱便醒了。她躺在床上，盯着绣满祥云的帐顶，心跳如擂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的刺绣，思绪却早已飞到了莲池边。
“小姐今日起得真早。“绿竹端着铜盆进来，看见叶萱萱已经坐起身，惊讶地挑了挑眉。
叶萱萱抿唇一笑：“睡不着了。昨夜辗转反侧，脑海里都是一些杂事，想着早起或许能让心情平复些。”她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凉意从脚底窜上来，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
梳妆时，叶萱萱比平日更加用心。她让绿竹梳了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只在鬓边簪了一朵白玉雕的芙蓉花，衬得她肤若凝脂。
换上一袭淡紫色的纱裙，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织就的细带，整个人清丽脱俗又不失端庄。
“小姐今日怎么......“绿竹话未说完，突然恍然大悟：“莫不是又要去御花园？小姐，您这些时日总往御花园跑，该不会是有什么心事吧？”
叶萱萱耳根一热，低头整理衣袖：“只是去散散心。这皇宫里规矩多，整日闷在房里，实在憋闷得慌，去御花园走走，也能舒缓些。”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食盒里装着今早特意让厨房准备的桂花糕，香甜的气息透过食盒缝隙飘散出来。叶萱萱轻轻掀开盖子又合上，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提在手中。
晨雾未散的御花园静谧如画，叶萱萱沿着小径缓步前行。离莲池越近，她的心跳就越发急促，手心沁出一层薄汗，几乎要握不住食盒。
转过假山，莲池映入眼帘。池面笼罩着一层薄雾，荷叶上的露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然而池边空无一人，只有微风拂过水面泛起的涟漪。
叶萱萱的脚步顿住了，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她咬了咬下唇，缓步走到池边的石凳旁坐下，将食盒放在身侧。或许是她来得太早了，又或许......皇帝政务繁忙，已经忘了昨日的约定。
“在等朕？“
低沉温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叶萱萱惊得差点跳起来。她慌忙转身，只见皇帝李景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身月白色常服，腰间只悬着一枚玉佩，比昨日朝服加身时更添几分儒雅气质。
“陛、陛下......“叶萱萱匆忙起身行礼，慌乱中踩到了自己的裙角，整个人向前栽去。
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李景炎身上淡淡的龙涎香钻入鼻尖，叶萱萱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那双眼如墨般深邃，此刻却盛满了温柔的笑意，看得她心头一颤。
“小心些。“李景炎的声音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朕又不会吃了你。瞧你，总是这么冒失，要是伤到自己可如何是好？”
叶萱萱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连忙后退一步站稳：“谢陛下。陛下恕罪，臣女实在是太过慌张了。”她低着头，不敢再看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李景炎轻笑一声，走到石凳旁坐下：“带了什么好吃的？看你这般宝贝这食盒，想必里面定是有什么美味。”他的目光落在食盒上，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叶萱萱这才想起食盒，连忙双手奉上：“是桂花糕，臣......我听说陛下喜欢甜食。不知这桂花糕合不合陛下口味，若是有不足之处，还望陛下海涵。”她差点又用了敬称，慌忙改口，耳尖红得几乎透明。
李景炎接过食盒，掀开盖子，香甜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他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后点头：“甜而不腻，桂香浓郁，比御膳房做的还好。这桂花糕入口即化，桂花的香气恰到好处，可见制作之人十分用心。”
“是臣......是我亲手做的。“叶萱萱鼓起勇气道，声音却越来越小：“小时候跟母亲学的。母亲在世时，常做这桂花糕给我吃，后来我便也学会了，只是许久未曾做过，不知手艺生疏了没。”
李景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意更深：“没想到叶卿还有这般手艺。能做出如此美味的桂花糕，想来你小时候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他又取了一块糕点：“朕小时候也常偷溜去御膳房找甜食，有次差点被热油烫伤，把母后吓坏了。那时年少不懂事，只想着吃甜食，却没考虑到会有危险，现在想来，实在是让母后操心了。”
叶萱萱忍不住笑了：“陛下小时候总是这么调皮。想必太后当时一定是又气又急，不过这也看得出陛下小时候就对美食情有独钟呢。”
“朕也是人，自然有七情六欲。“李景炎望着池中的莲花，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遥远：“只是坐上那个位置后，便再难做回自己了。很多时候，一言一行都要顾及天下，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性而为。”
叶萱萱心头一颤，不知该如何接话。阳光穿透晨雾，洒在李景炎的侧脸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此刻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与她分享心事的少年。
“陛下......“她轻唤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心中满是对他的心疼，却又觉得自己身份卑微，不知该如何安慰。
李景炎转头看她，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说起来，再过十日便是如何之日，你可准备好了？这可是人生大事，可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叶萱萱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都准备好了，只是......“她犹豫了一下：“只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要与陛下成婚，臣女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有失体统。”
“朕也是第一次大婚。“李景炎半开玩笑地说，成功逗笑了叶萱萱：“不过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从今往后，这后宫之中，朕定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涌入叶萱萱心田。
李景炎的话语在晨雾弥漫的莲池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温热的石子，投入叶萱萱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那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驱散了清晨的凉意，也抚平了她心头残留的紧张与失落。她怔怔地望着他，那双深邃眼眸中的认真与温柔，比池中盛放的莲花更让她心旌摇曳。
“陛下……”她喉头微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轻唤，眼中却已氤氲起水汽。这份沉甸甸的承诺，来自九五之尊，其分量远超任何甜言蜜语。
她明白，这不仅是情意，更是责任，是他在帝王身份下，对她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所能给予的最郑重的保证。
李景炎看着她眼中闪动的晶莹，心尖仿佛也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温柔，用指腹轻轻拂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一点湿意。指尖触碰到的肌肤细腻温热，叶萱萱的身体瞬间绷紧，呼吸都停滞了，只觉那一点触碰的地方像被火星燎过，烫得惊人。
“傻姑娘，”他低叹一声，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朕一言九鼎。这诺言，既出朕口，便入你心，永不会变。朕既认定了你，这天下便不会再有旁的女子能动摇你的位置。朕深知，身处帝王家，许多事身不由己，但对你，朕定当竭尽全力护你周全，给你一份独一无二的情意。”他收回手，目光却依旧胶着在她染上红霞的脸颊上，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叶萱萱慌忙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掩饰着内心的滔天巨浪。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手指紧紧攥着衣袖，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
“臣女……谢陛下厚爱。能得陛下此言，萱萱此生……无憾。陛下的承诺，对臣女而言，重如泰山。臣女知晓陛下身为帝王，日理万机，能对臣女有此心意，实是臣女几世修来的福分。日后，臣女定不负陛下深情。”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异常坚定。
“不是‘臣女’了，”李景炎纠正道，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很快，你便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妻。私下里，不必如此拘礼。你我之间，应坦诚相待，如同寻常夫妻一般。”
叶萱萱依言坐下，与他隔着一个食盒的距离，却感觉比刚才更近了。池边的风似乎也变得柔和，轻轻拂动着两人的衣袂。
“这桂花糕，”李景炎又拿起一块，细细端详着：“有家的味道。朕在深宫长大，御膳房的点心精致绝伦，却总少了几分……烟火气。你这手艺，很好。朕尝过无数珍馐美馔，却独独对你这桂花糕情有独钟，仿佛从中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温暖。”
他将糕点送入口中，细细品味，仿佛在咀嚼着那份由她带来的、久违的温情。
“陛下喜欢便好。”叶萱萱心中泛起一丝甜蜜的雀跃：“若……若陛下不嫌弃，日后……日后臣……我常做给陛下吃。只要陛下想吃，萱萱随时为陛下制作。”她鼓起勇气说完，脸颊又飞起两朵红云。
“求之不得。”李景炎眼中笑意更盛，如同拨开云雾的朝阳：“不过，莫要累着自己。朕娶皇后，不是要找个厨娘。朕更希望你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做自己想做的事。若做这些让你觉得疲惫，便不要勉强。”
他半开玩笑地说，语气轻松，却让叶萱萱感受到他细心的体贴。
两人就这样坐在莲池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李景炎偶尔会说起一些少年时在宫中的趣事，或是批阅奏折时遇到的烦心事，语气平和，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更像一个愿意向亲近之人倾诉心事的普通人。
“朕年少时，有一次偷偷溜出皇宫，想去看看宫外的世界。结果迷了路，差点回不来，还好遇到一位好心的老伯，给朕指了路。回宫后，被皇祖母好一顿训斥。”李景炎嘴角微微上扬，好似眼中满是回忆。
叶萱萱听得入神，忍不住轻笑：“陛下那时，定是好奇心作祟。想必宫外的一切，都让陛下觉得新奇。”
李景炎点点头：“是啊，宫外的热闹非凡，与宫中的规矩森严截然不同……”
叶萱萱则安静地听着，时而浅笑回应，时而轻声安慰几句。她不再像最初那般紧张无措，那份源自他承诺的安心感，让她在他面前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偶尔能顺着他的话，讲一点自己未入宫前在府中的小事。
“臣女小时候，最喜欢在后花园的秋千上玩耍，每次都玩得不亦乐乎，还常常不小心摔下来。”叶萱萱回忆起往事，眼中满是笑意。
李景炎饶有兴趣地问：“那可有摔疼？有没有人照顾你？”
“还好，只是擦破点皮。府里的嬷嬷总会细心照料，还会叮嘱我下次小心。”叶萱萱说道。
时光在晨光与水雾中静静流淌，莲香与桂香交织缠绕，静谧而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隐约传来太监小福子，刻意压低的呼唤声：“陛下……时辰快到了……”
李景炎脸上的闲适淡去几分，属于帝王的威仪重新回到眉宇间。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叶萱萱也跟着站起来，心头掠过一丝怅然。
“朕该去上朝了。”李景炎看着她，目光柔和：“十日，很快。安心等着朕来接你。这十日，你只管好好准备，朕定会风风光光将你迎入宫中。”
他的视线扫过她鬓边那朵清雅的白玉芙蓉，又落回她清澈的眼眸：“今日……很美。”
叶萱萱的心跳再次加速，她屈膝行礼：“臣女恭送陛下。陛下上朝辛苦，还望保重龙体。”
李景炎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心底，这才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假山外走去。
直到那身影彻底看不见，叶萱萱才缓缓直起身。莲池边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风吹荷叶的沙沙声和她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
她低头看着石凳上还剩大半的食盒，指尖轻轻拂过食盒光滑的表面，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气息。
皇帝离去后，叶萱萱仍站在莲池边，指尖轻轻抚过食盒边缘，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李景炎手指的温度。池中锦鲤游过，搅碎一池晨光，也搅乱了她心头的一池春水。
“萱萱姐！“
一声清脆的呼唤将叶萱萱从恍惚中惊醒。她回头望去，只见王紫嫣提着裙摆，小跑着穿过花径朝她奔来，身后还跟着冷凝曦、沐灵霜和阿依娜三人。
“你们怎么......“叶萱萱话未说完，就被王紫嫣一把拉住了手。
“可算找到你了！“王紫嫣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像是熟透的苹果，“我们找遍了半个御花园，半道上遇到了陛下说你在这。”
叶萱萱这才注意到，四位姑娘今日都有些异样——王紫嫣耳根通红，一向清冷的冷凝曦眼神闪烁，似乎藏着难以言说的羞涩，沐灵霜低着头绞着帕子，那帕子都快被她绞出了花，就连向来豪爽的阿依娜也难得地露出几分扭捏，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圈。
“发生什么事了？“叶萱萱疑惑地问道，顺手将食盒合上。
四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满是犹豫和羞涩。最后还是王紫嫣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小声道：“嬷嬷们......嬷嬷们昨日给我们看了......看了......“
“春……图。“冷凝曦干脆利落地接上，只是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像是怕被旁人听到，说完后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什么？“叶萱萱手中的食盒差点滑落，她慌忙抓紧，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仿佛能感受到血液在脸上发烫。
沐灵霜细声细气地补充：“说是大婚前必须知晓的......闺房之事。”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阿依娜突然拍案而起，大声道：“你们中原人真奇怪！这种事还要画成册子！在我们西越，姑娘们出嫁前，母亲会直接教导，哪像这里，让一群老嬷嬷拿着画本子......“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竟也红了脸，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过于莽撞。
叶萱萱想起自己前日也被嬷嬷“教导“过，当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画册上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连忙摇头，试图驱散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我们......我们去凉亭说话吧。“叶萱萱提议，声音细如蚊呐，仿佛稍大一点就会被人看穿心中的羞涩。
五位姑娘来到御花园深处的六角凉亭，宫女们早已备好茶点。叶萱萱吩咐她们退下，只留下贴身丫鬟在远处候着。
凉亭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风吹过檐角铜铃的清脆声响。王紫嫣最先憋不住，凑到叶萱萱耳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好奇与羞涩：“萱萱姐，你说......那个......真的会疼吗？”
叶萱萱手中的茶盏一抖，几滴茶水溅在裙摆上。她慌忙放下茶盏，掏出帕子擦拭，借机掩饰自己的慌乱：“我......我也不知......“
“嬷嬷说第一次会有些疼。“冷凝曦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只是耳尖的红晕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但若是男子温柔些，便不会太难受。”
“真的吗？“沐灵霜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眼中满是担忧与害怕：“我......我有些害怕......”
阿依娜豪爽地一挥手：“怕什么！我们西越女子从不畏惧这些！“话虽如此，她的眼神却飘忽不定，“不过......你们中原的春宫图也太......太详细了......”说完，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王紫嫣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们说，陛下他......会不会很......“她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惹得叶萱萱差点被口水呛到。
“紫嫣！“叶萱萱羞得去捂她的嘴：“这种话怎能乱说！”
“哎呀，这里又没外人！“王紫嫣灵活地躲开，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萱萱姐，你刚才不是和陛下独处吗？有没有......”
“没有！“叶萱萱斩钉截铁地否认，声音却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我们只是......只是说了些话......“
“说了什么？“四位姑娘异口同声地问道，眼中满是好奇，身体都不自觉地朝叶萱萱倾了倾。
叶萱萱抿了抿唇，想起李景炎那句“朕定会护你周全“，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她简单复述了今早的对话，只是略去了那些过于私密的承诺。
“天呐！陛下竟然这么温柔！“沐灵霜双手捧心，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美好的生活。
冷凝曦若有所思：“看来陛下私下与朝堂上判若两人。“
阿依娜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你们知道吗？我听说男子在那方面......也是有不同......风格的......“
“阿依娜！“叶萱萱惊呼，差点打翻茶壶。
“怎么了嘛！“阿依娜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们中原女子就是太害羞了！在我们西越，姑娘们出嫁后都会互相传授经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