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金光撕成碎絮，林风握着柴刀的手微微发颤，刀身里的气数如活物般翻涌——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刀，说里面锁着人间气数。
此刻他望着武弥天腰间晃动的引魂牌，忽然想起昨夜申屠邪递来的密信：流云仙法与萧府旧案有牵连。
小辈狂妄！武弥天的玄色大氅突然鼓胀如帆，腰间玉牌迸出幽蓝灵光。
江面上空骤然阴云四合，数十柄泛着冷光的神兵从云里坠下，每柄剑刃都缠着暗红云纹，正是流云仙法的千机阵。
林风的瞳孔微微收缩——这阵法他在郑秋雨的笔记里见过，需以活人为引才能激发全部威力。
他的目光扫过瘫坐在桅杆旁的许重山，那三串铜钱在晨雾里泛着铜绿，突然笑出声：武前辈好手段，拿天桥商会的人当阵眼？
武弥天的鬼面剧烈晃动，紫雾从眼洞喷涌而出：少废话！他屈指一弹，最近的青锋剑拖着红芒直刺林风咽喉。
柴刀金弧暴涨，的一声将剑荡开，震得武弥天虎口发麻——这不是普通凡兵的力道。
逍遥客栈的酸梅汤，武前辈可还记得？林风突然开口，手腕轻旋，柴刀在甲板上划出半道金痕。
鬼面下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武弥天的指尖无意识攥紧大氅，引魂牌在掌心硌出红印——三年前他正是在逍遥客栈，将萧夫人的密信交给郑秋雨。
那小摊贩突然提这个，难道...
看剑！林风断喝一声，柴刀化作一道金芒斜劈。
武弥天慌忙挥剑抵挡，却见金芒在半空突然转向，直取许重山面门！
林兄弟！许重山尖叫着抱头鼠窜，锦袍下摆被剑气割开条口子，露出里面绣着的天桥商会云纹。
武弥天瞳孔骤缩，不得不弃了主攻剑式，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去挡。
两剑相击爆起火星，软剑当场崩断三寸。
卑鄙！武弥天的鬼面又裂开道缝，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你明知我要保他！
林风踩着摇晃的甲板逼近，金弧在刀身游走如活龙：前辈若真想杀我，何必带个累赘？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还是说...天桥商会的账本，比杀我更重要？
许重山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武弥天这才惊觉——这小摊贩根本不是乱打，他早看穿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既要试探林风深浅，又要从许重山手里接过萧府旧案的账本。
认真剑！林风低喝，柴刀金光大盛。
这一剑快得连晨雾都来不及反应，只在空气里留下道金线。
武弥天咬碎舌尖逼出一口精血，喷在引魂牌上。
千机阵的剑突然倒转，组成一面剑盾挡在身前。
当——
金铁交鸣声响彻江面。
武弥天踉跄后退三步，每一步都在甲板上踩出裂痕。
他的鬼面彻底碎裂，露出整张扭曲的脸：左半边是常人皮肤，右半边却爬满青黑色尸斑，正是强行融合冥息的后遗症。
剑三，认真剑！仙人指路！
林风的瞳孔泛起金光，柴刀突然发出清越剑鸣。
这一剑没有花哨的轨迹，直来直去如捅破窗户纸。
武弥天想躲，可许重正缩在他身后；想挡，可千机阵的剑已被震得七零八落。
咔嚓——
灵宝飞舟从中部断裂，前半段地砸进江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林风的裤脚。
武弥天捂着胸口倒退，指缝间渗出黑血——那是冥息入体的毒血。
他望着断裂的飞舟，又看看瘫在碎木板上哭嚎的许重山，突然明白过来：这小摊贩从一开始就在逼他暴露弱点，用许重山当人质，用逍遥客栈当筹码，用这把怪刀当杀招。
你到底...
闭嘴。林风的声音像浸在冰里，柴刀再次举起。
断裂的飞舟开始四分五裂，碎木片如暴雨般坠入江中。
武弥天咬着牙结印，残余的几柄剑勉强护住许重山和帝云所在的舱室。
他的玄色大氅被江风吹开，露出腰间挂着的半块玉牌——和舱底那方字碎玉，纹路竟能严丝合缝。
够了！武弥天突然暴喝，伸手去抓许重山后颈。
可他的手刚碰到许重山衣领，一道金光已贴着他手腕划过。
鲜血溅在许重山锦袍上，晕开朵刺眼的红梅。
柴刀抵在许重山后心，离他的命门不过半寸。
武弥天望着自己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又望着林风眼中的冷光，突然笑了：你不敢杀他。
天桥商会若知道...
我为何不敢？林风的拇指轻轻压在刀背，许重山的锦袍立刻被金弧烧出个洞，你以为我在乎商会？
我要的...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是当年害我娘的人。
武弥天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望着林风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萧夫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跪在祠堂，而他手里，正握着浸满毒的匕首。
你...你是...
柴刀突然没入武弥天胸膛。
许重山吓得昏死过去，瘫在碎木板上。
武弥天低头看着胸口的刀，又抬头看向林风，嘴角溢出黑血：你的剑...你的剑不该是这样的...
林风没有说话。
他望着武弥天逐渐涣散的眼神，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刀里的气数，不是用来杀人的。可此刻他握着刀，只觉得掌心发烫，像握着一团烧红的炭。
江风卷着血珠掠过甲板，将武弥天胸前的半块玉牌吹落。
它滚到林风脚边，和舱底那方字碎玉碰在一起——合起来，竟是完整的萧氏家主令。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混着水鸟的哀鸣。
林风弯腰拾起玉牌，指腹擦过字刻痕，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他转头，正看见帝云站在断裂的舱门口，云龙纹绣在他袖口翻涌，像要择人而噬。
武弥天的手指动了动，抓住林风的裤脚。
他的声音细若游丝：你的剑意...被辱没了...
林风望着他逐渐冰冷的脸，又望着江面上漂浮的碎木，突然觉得这晨雾，比昨夜的月光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