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许家之事暂且安顿，林风将许温馨托付给帝云照看，便带着金焰狻猊应逍遥客总堂传讯，连夜赶往碣石城。
山海域巨神山封印松动的余波还未散尽，沿途已见不少修士行色匆匆，腰间或别着降魔杵，或挂着镇魂铃——都是冲着各域突然冒头的凶兽去的。
未进碣石城门，喧嚣的哭喊声先撞进耳膜。
青石板路上翻倒的菜筐滚出半筐茄子，碎瓷片混着血珠在日头下泛着冷光，几个妇人抱着孩子往城外跑，发簪歪斜，裙角沾着泥，其中一个小娃挣着要往回跑，被母亲狠掐了下屁股，这才抽抽搭搭地闭了嘴。
城墙上！金焰狻猊突然低嚎。
林风抬眼，见三丈高的城墙上插着的逍遥旗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十几个身着不同门派服饰的修者正往城下张望。
为首两个灰袍老者正是吞天魔宗的长老，左长老摸着稀疏的胡须，右长老频繁搓着双手，指节捏得咔吧响。
左兄，那两头畜生又近了。右长老凑过去，目光扫过城下——青鳞巨蟒的蛇尾已经扫倒了第二间茶棚，独角黑熊踩着翻倒的马车，熊掌拍碎了半扇木门，门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没了声息。
左长老眯眼望向远处：宗里给的护城丹只够保咱们两人。
依我看......他压低声音，引它们往城南走。
那边百姓多，混乱中咱们更容易脱身。
右长老眼睛一亮：妙啊！
这碣石城又不是咱们吞天魔宗的根基，死些凡人算什么？
长老！旁边的青衫修士突然攥紧剑柄，这是逍遥客的守城任务，岂能弃百姓于不顾？
左长老嗤笑一声：任务？
逍遥客总堂的赏银还没到账呢！
你当那些老东西真会管咱们死活？他指尖悄悄掐了个诀，城墙下忽然刮起一阵阴风，直往青鳞巨蟒的蛇信子钻。
青衫修士急红了眼：你们这是助纣为虐！
话音未落，几个散修对视一眼，悄悄往后退。
黄衣女修摸了摸腰间的药囊：对不住了，我家师弟还在药庐等我送药材......话没说完便转身往城下跑，其余人跟着鱼贯而下，城墙上很快只剩下林风和一个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转过脸，眉眼清俊得近乎阴柔，像是腊月里结了冰的潭水。
他望着离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袖口却有半截青灰鳞片闪过——那是鬼族神魂不稳时才会外显的特征。
鬼族？林风突然开口。
白衣青年瞳孔微缩，指尖的青灰瞬间隐入袖中：林兄看错了。
神魂境界一转散仙。林风摸着腰间柴刀，刀身因靠近鬼气而微微发烫，能瞒过寻常修者，可瞒不过我。他想起画卷里那些被封禁的鬼修，想起许琳霞说你能破画灵时的目光，鬼族入逍遥客，是为了找巨神山的残魂？
白衣青年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声音像碎冰相撞：逍遥客收散修，又没说不收鬼族。
林风，你倒是比传闻中更......敏锐。他顿了顿，我叫狄怀幽。
城下传来一声闷响，独角黑熊的熊掌拍碎了第三间酒肆的招牌，风来楼三个字的木片飞溅，擦着城墙砸在林风脚边。
他望着黑熊掌下那团被血浸透的蓝布——像是哪个跑慢了的妇人落下的裙角。
心口的疤突然灼痛起来，和柴刀的烫、画卷里水寒的烫缠成一团。
他想起许温馨拽着他衣袖时说我要查真相的眼神，想起帝云盘成一团时说该来的迟早要来的龙吟。
任务不会失败。他说，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城砖上。
狄怀幽挑眉：就凭你我？
两头空冥境九重的凶兽，连吞天魔宗的长老都要逃......
话音未落，天地间突然飘起细雨。
那雨丝不是水，是半透明的，裹着细碎的金纹，落在青鳞巨蟒身上，蛇身立刻僵住，信子悬在半空；独角黑熊的熊掌停在半空，连喉咙里的低吼都卡住了，只有涎水还在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吞天魔宗的两个长老正猫着腰往城下挪步，左脚刚迈出便定在半空，左长老脸上的得意还没褪去，右长老的手还保持着掐诀的姿势，活像两尊泥胎。
狄怀幽伸手接了一滴雨，指尖的青灰被雨丝一激，竟冒出缕缕白烟。
他瞳孔骤缩：这是......法则之力？
你到底......
林风望着被定住的凶兽，柴刀在掌心嗡嗡作响。
他想起画卷里那道幽蓝的影子——水寒，那头曾被他用柴刀镇住的冰属性凶兽。
细雨还在飘，青鳞巨蟒的蛇目突然闪过一道幽蓝，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深处被唤醒。
看好了。他轻声说，手指缓缓按上柴刀的刀柄，有些债，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