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岑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嗓音低哑:“讨债来了?说吧,什么要求?”
Kelly这才真正抬起头,目光如水,却又藏着火焰。
她歪着头看他,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他如何一步步落入她的节奏。
“我觉得你们苗家的基因蛮好~”她慢悠悠地说,手指轻轻划过他胸前的衣料,像在描摹某种古老的契约,“我嫂子去世后,哥哥一直很孤单……想要家里多点人。”
她顿了顿,语调忽然变得认真,甚至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那不是撒娇,而是某种近乎决绝的郑重:
“你休三个月,两个月陪苗念,一个月跟我回家。”
苗岑眉头微蹙,眼神沉了下来:“我跟你回家?去干什么?”
“你觉得呢?”Kelly挑眉,嘴角一扬,笑意未达眼底,却像刀锋划过空气。
他稍稍正色,语气低沉却不容动摇:“这个不能开玩笑。你换一个条件。”
Kelly却笑了,一手勾住他下巴,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颌线,动作轻佻,眼神却锐利如针:“那你娶我。”
苗岑猛地一怔,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你今天怎么了?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你生气什么?”她歪头看他,红唇微启,眼里有光,“追我的人这么多,我选了你。你应该觉得荣幸。”
“Kelly……”他刚开口,就被她打断。
女人突然止住了他的话头,动作干脆利落,像是怕再多说一句就会软下来。她垂眸,手指蜷缩在卫衣领口,指尖微微发颤,语气却冷得像冰:
“今天累了,送我回酒店休息。”
苗岑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声音哑得几乎要碎:“Kelly……”
“我说了,我不想聊了!”她猛地推开他,力道之大,竟让他踉跄一步。她的指甲刮过他下颌骨,留下一道细红的印子,像一道无声的控诉。
“苗岑!”她嗓音陡然拔高,眼眶泛红,却强撑着不落泪,“我二十个小时的航班飞回来参加同学会!你看到我就跑?你让我在你家楼下等这么久也就罢了!没有一句好话!我告诉你,我就等你一晚!明早九点前,你那个脑子还是拎不清的话,你就给我滚,滚得远远地!”
她说完,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露台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心跳,也像审判。
苗岑站在原地,脸颊上那道红痕还未消退,掌心还残留着她刚才推搡时的温度。他没追,只是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被刮伤的地方,动作缓慢,眼神却越来越沉。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砸进夜风里:
“齐斯,感情不是你想起来无聊了,觉得我有用了,就来撩拨我一下。”
他微微顶腮,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连愤怒都成了习惯:“你家出事,五年前了吧?那时候我刚刚结束项目,四五天没有合眼。你说你需要我,我有没有到场?有吧?前年你在百盛处理项目,说你害怕,我去了没?也去了吧?好,结果你说你不想结婚。转头就分了,现在两年了!回来跟我说,你要家庭幸福、人丁兴旺?”
他说完,不再看她背影,只低头看着自己空荡的手心——那里曾经握过她的手,如今只剩风。
露台静得可怕,月光洒在他肩上,像一层薄霜。
“你走吧,我以后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国内了。”
二十分钟后,苗家楼下。
苗岑他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着那辆黑色轿车驶远,直到车尾灯融进夜色深处,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没走,只是靠在单元门边的柱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眼神空了一瞬,仿佛刚才那一场风暴还在胸口翻滚未歇。
郝友其和苗念穿着睡衣,从楼道里探出头来,像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眼睛亮得惊人。
苗念踮着脚,脑袋探得最前,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哥,你是不是失恋了啊?”她声音软糯,带着点孩子气的天真,“没关系的,就我们会安慰你的!”
苗岑翻了个白眼,嘴角却绷不住地往下耷拉:“你俩成双成对地安慰我?你是想看热闹吧?”
郝友其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却不失分寸:“岑哥,嫂子挺有个性啊!”
“嗯。”苗岑点头,语气低沉,眼神却忽然冷了几分,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种无法言说的疲惫,“跟苗念这小玩意儿一样,那气死人的本事,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说完,不再多言,转身朝电梯走去,脚步沉稳,却比平时慢了半拍。
苗念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囔:“哥怎么这么难过呀……”
郝友其揉了揉她脑袋,“我们先回去吧!”
“好~”
电梯上升时,苗岑靠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眼神空落落的,仿佛还在等什么人回来。
突然,他抬手轻轻一拨,把妹妹那颗黏人的脑袋从自己肩上挪开,动作利落却不失分寸:“盯着我干什么?”
苗念眨眨眼,小声问:“哥哥,那个姐姐……是你哪个前女友?”
苗岑斜睨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我看着,像是有很多个的样子吗?”
“那她为什么来找你啊?”
“小孩子家家,少打听。”他嗓音低沉,语气里却藏不住一丝疲惫,“都早点睡觉吧,明天还得去姥姥家!”
两小时后,夜深如墨,万籁俱寂。
郝友其轻轻推开露台的玻璃门,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月光洒在他肩头,映出他手里那瓶未开封的啤酒,瓶身还沾着水珠,像一颗凝固的泪。
苗岑没回头,只是听见动静,淡淡一句:“你小子耳朵挺灵。”
郝友其走近几步,扬了扬手里的酒:“喝一杯?”
苗岑这才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神色平静,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倦意:“念念睡着了?”
“嗯。”郝友其点头,声音压得很低。
苗岑没接话,只是沉默地接过啤酒,拧开瓶盖,冰凉的气泡冲破束缚的一瞬,发出轻微的“嘶”声,像一声压抑已久的叹息。
“以前小时候就想有个弟弟,”苗岑望着远处沉沉的夜色,声音低缓,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后来苗念出生了,圆圆糯糯的,也挺可爱。”他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眼底却藏着沉甸甸的重量,“但就是吧,很多时候意味着我肩上的责任越重。”
他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啤酒瓶身,冰凉的触感贴着掌心,像一种清醒的提醒。
郝友其没接话,只是静静听着,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那些藏在话语背后的沉默。
“她是齐汝安的妹妹?”他忽然问,语气平静,却带着试探的意味。
苗岑侧头看他一眼,眉梢微挑:“你认得?”
“她跟她哥哥长得蛮像的。”郝友其抬手,轻轻与他碰了碰杯沿,玻璃相撞发出清脆一响,像一声轻叹,“为什么分手啊?”
这一问,直指核心。
苗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仰头,将一口啤酒灌入喉中,喉结滚动间,似有千言万语被压回心底。
片刻后,他放下杯子,指尖还残留着湿意,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某个遥远的午后——阳光斜照在那图书馆的旧书桌上,她坐在对面,笑得明媚又倔强。
“前两年,我想安定下来。”他嗓音沙哑,带着点自嘲,“跟她提了结婚,她不乐意。”
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怨恨,只有近乎悲壮的疲惫:“你们二十二订婚,我这二十七想订婚都难。”
郝友其看着他,眼神变了,不再是调侃或旁观,而是认真得近乎沉重:“可是,你很爱她。”
苗岑怔住,目光落在自己空荡的手心上,仿佛那里还留着她的温度。
他闭了闭眼,睫毛颤动如蝶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十八出国留学,认识的她。”
停顿许久,才继续。
“九年,都栽一个人身上。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