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原家的日历被红笔圈了个醒目的圈，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春节”两个字，是小新用蜡笔涂的，笔画粗得像蚯蚓。离过年还有三天，美伢已经把客厅的挂历翻得卷了边，手指在“除夕”那页敲个不停：“广志，今年红包准备得怎么样了？小新的幼稚园老师、邻居大婶，还有你公司的后辈，都得给红包呢！”
广志正对着报纸上的赛马信息唉声叹气，闻言猛地坐直，啤酒肚在毛衣下颤了颤：“红包？哦……我忘了！”他手忙脚乱地摸口袋，掏出三张皱巴巴的千元纸币，“就这些了，这个月零花钱被你扣得差不多了。”
“才三千？”美伢的嗓门瞬间拔高，震得茶几上的糖果盒跳了跳，“去年给小新的压岁钱都不止这个数！赶紧去取点钱，顺便买串年糕，昨天超市的限时折扣没抢着，今天估计又涨价了！”
小新从沙发缝里钻出来，头顶沾着根头发，手里举着个空红包袋——是去年剩下的，上面印着只胖老鼠，被他画成了动感超人的样子。“红包红包！我要装满动感超人卡片的红包！”他把红包袋套在手上当手套，在广志面前挥来挥去，“爸爸，今年的压岁钱能给我买最新的机器人模型吗？”
小葵坐在婴儿车里，举着块饼干啃得正香，听到“红包”两个字，突然把饼干往嘴里一塞，小胖手在车栏杆上拍得“啪啪”响，口水顺着下巴滴在红包袋上，把老鼠图案晕成了水墨画。
广志被娘仨催得没办法，只好揣着钱包出门。等他提着年糕和一沓红包回来时，客厅已经变了样：美伢在门上贴春联，上联贴反了还浑然不觉；小新把红包袋套在小白头上，小白顶着红色“帽子”在屋里转圈，像只拜年的小狮子；小葵则抓着卷胶带，把自己的尿布粘在了墙上，笑得口水横飞。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广志把年糕扔在桌上，看着墙上的尿布春联，血压瞬间升高，“小葵！那是尿布不是福字！”
美伢这才发现春联贴反了，赶紧撕下来重贴，结果用力太猛，把墙纸撕下一块，露出里面的石灰墙，像块掉了皮的面包。“哎呀……”她举着春联，突然灵机一动，把小新画的动感超人贴在破洞上，“这样就看不出来了，还挺有年味！”
除夕这天，野原家的早饭是年糕汤。广志用筷子夹起年糕，刚要送进嘴里，年糕“嗖”地滑下去，粘在下巴上，像挂了块白玉。“这年糕怎么比我的啤酒肚还滑？”他伸手去揪，结果把年糕拽得老长，像根透明的橡皮筋。
小新笑得把汤喷了出来，正好溅在小葵脸上。小葵非但没哭，反而伸出舌头舔脸上的汤，被美伢拍了下手：“脏死了！”她把小葵的婴儿车推到餐桌旁，往她嘴里塞了块年糕，小葵嚼了两下，突然“噗”地吐出来，粘在广志的额头上，像块白色的膏药。
“小葵给爸爸贴福字啦！”小新拍着桌子叫好，广志气得把年糕从头上揪下来，塞进嘴里狠狠嚼：“等下不给你压岁钱了！”
下午，幼稚园组织亲子活动，要给小朋友发红包。美伢特意给小新穿了件红色的小和服，领口歪歪扭扭，腰带系成了死结。小新揪着和服的下摆，像只穿红袍的小企鹅：“妈妈，我像不像会发红包的财神爷？”
“像像像，”美伢帮他理着衣领，突然压低声音，“等下拿到老师的红包，要先说谢谢，知道吗？不准说老师的口红像蜡笔！”
小新点头如捣蒜，到了幼稚园却全忘了。吉永老师笑着把红包递给小新，他接过红包就喊：“老师，你的口红太红了，像被小葵的口水泡过的草莓！”
吉永老师的笑容僵在脸上，美伢赶紧捂住小新的嘴，对着老师鞠躬：“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脑子被年糕糊住了！”
回家的路上，小新举着红包蹦蹦跳跳：“里面肯定有钱！能买十个机器人模型！”他把红包往嘴里塞，想咬开，被美伢抢了过来：“回家再拆！现在拆会把福气吃掉的！”
除夕夜的晚饭是寿喜烧。牛肉在锅里“滋滋”作响，甜香飘得满屋子都是。广志举起啤酒罐：“干杯！祝我们明年……”话没说完，就被小新泼了一脸汤汁——这小子夹牛肉时用力太猛，汤汁溅了广志满脸。
“爸爸的脸变成红烧牛肉啦！”小新笑得在地上打滚，美伢赶紧递过纸巾，广志擦着脸，突然指着门口喊：“快看！隔壁大婶来了！”
隔壁大婶端着盘炸饺子，笑着走进来：“给孩子们发红包啦！”她掏出两个红包，递给小新和小葵。小新接过红包，立刻鞠躬：“谢谢大婶！大婶的炸饺子比妈妈做的好吃！”
美伢的脸瞬间黑了，大婶笑得直拍大腿：“这孩子真会说话！”
等客人走了，野原家开始拆红包。小新把红包一个个摆在桌上，像排红色的小士兵。他先拆吉永老师的，里面是张千元纸币，还有张纸条：“希望小新新的一年少调皮。”
“才一千？”小新噘着嘴，“还不够买一个机器人模型。”
广志笑着掏出自己准备的红包：“看爸爸的！”小新拆开一看，里面是张万元纸币，还有张画着啤酒肚的涂鸦——是广志画的自己。“爸爸好大方！”小新扑过去抱住广志的脖子，差点把他勒断气。
小葵的红包里是美伢放的五百日元硬币，被她攥在手里当玩具，扔在地上又捡起来，乐此不疲。小白蹲在旁边，看着满地的红包，突然叼起个空红包袋，跑到狗窝当枕头，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
大年初一，美伢带着小新去神社参拜。小新穿着和服，手里举着个绘马，上面写着“希望小白能变成会说话的狗”。他把绘马挂在架子上，旁边正好是广志写的“希望今年能涨工资”，被风吹得贴在了一起，像对难兄难弟。
神社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穿和服的人。小新突然指着个穿浴衣的小姐姐喊：“妈妈，那个姐姐的腰带像小葵的尿布！”美伢赶紧捂住他的嘴，拖着他往红包摊跑。
红包摊前挤满了小孩，小新挤进去，摸到个最大的红包，打开一看，里面是颗糖果，包装纸上画着只老虎，被他塞给小葵：“给你吃老虎糖！吃完变成老虎咬爸爸的屁股！”
回家的路上，小新的和服腰带松了，拖在地上像条红尾巴。他踩着腰带差点摔倒，被美伢拉住：“小心点！压岁钱都快掉出来了！”
小新这才发现，自己的红包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洞，万元纸币从洞里滑出来，飘在地上。他赶紧去捡，结果被风吹得老远，像只红色的小鸟。“我的钱！”小新追着纸币跑，差点撞到卖的摊位。
广志正好开车路过，看到这一幕，赶紧停车帮忙追。父子俩追着纸币跑了三条街，最后纸币卡在了排水沟里，沾了层黑泥，像块发霉的饼干。
“我的机器人模型……”小新看着脏污的纸币，眼圈红了。广志捡起纸币，拍了拍上面的泥：“没事，回家洗洗还能用，爸爸再给你补一千，够买两个模型了。”
小新立刻破涕为笑，举着脏纸币喊：“耶！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啤酒肚！”
回到家，美伢把纸币洗干净，晾在窗台上，像片红色的叶子。小新趴在窗边盯着它，小葵坐在旁边，手里还攥着那颗老虎糖，包装纸被口水泡得发软。
广志端着啤酒，看着窗外的夕阳说：“其实红包里的钱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打了个饱嗝，“能和你们一起闹，比什么都强。”
美伢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扬了起来。她把小新的压岁钱收进存钱罐，罐子是只陶瓷小猪，肚子已经被硬币喂得圆滚滚的。小新拍着猪肚子：“等存满了，就给小白买个会说话的机器！”
夜里，小新躺在床上，摸着枕头底下的红包袋——他把空红包都收集起来，塞在枕头下当护身符。小葵的婴儿床里，那颗老虎糖滚到了地上，被小白叼走当夜宵。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窗台上的纸币上，像撒了层银粉。明天，这张纸币会被小新拿去买机器人模型，会被他摔在地上，会沾上新的泥巴，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毕竟，春节的红包里，装的从来不止是钱。有老师的叮嘱，有爸爸的玩笑，有追逐纸币的慌张，还有一家人围在一起拆红包的笑声。这些凑在一起，才是最暖的年味，像寿喜烧里的汤汁，甜甜的，稠稠的，沾在手上，甜在心里。
大年初二，小新果然拿着钱去买了机器人模型。他举着模型在院子里跑，嘴里喊着：“动感超人红包侠来啦！”广志和美伢坐在走廊上，看着他的背影，阳光照在身上，暖得像刚拆的红包。小葵趴在美伢怀里，手里攥着个空红包袋，对着太阳“咿咿呀呀”叫，像是在说：明年的红包，要装更多好吃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