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馨正要上前采样,头顶的通风管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蹲下!”阿福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拉倒在地。
只见两名穿着灰色制服的男子,正顺着检修梯往下爬。
他们的腰间,别着闪烁着蓝色指示灯的执法记录仪,上面印着一个醒目的标识——“静音科”。
叶雨馨屏住呼吸,冰冷的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这不是普通的巡逻,这分明是……猎杀式的排查。
他们是来清理“杂音”的。
与此同时,陈默的眼睛像雷达一样,在彻夜监控的匿名频道流量残余中搜寻着蛛丝马迹。
在一段即将被系统自动清理的语音缓存里,他捕捉到了一句低语,虽然模糊,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平静的心湖:“……他们在烧档案。”
“烧档案?”他眉头紧锁,迅速顺着信号跳转的路径追踪。
最终,那个信号源,竟然指向了市立图书馆的夜间安保系统!
这让他匪夷所思。
一个象征着知识与传承的地方,怎么会和“烧档案”扯上关系?
他迅速驱车前往,借着志愿者的身份,混入了闭馆巡查的队伍。
他像一个幽灵,在寂静的书架间穿梭,趁着保安交接班的间隙,悄悄潜入了地下书库b区。
一扇伪装成书架的暗门,散发着微弱的灼热感。
陈默凑近,耳朵贴在门上。
屋内,传来一阵细微的碎纸机运转的闷响。
他没有贸然破门。
取而代之的,是他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老式磁带录音机。
他按下播放键,昨晚那段无词的吟唱,带着纯粹的情感,在寂静的地下空间回荡。
几秒钟后,屋内传来“咔啦”一声,碎纸机骤然停顿。
接着,门缝下缓缓推出一张泛黄的纸片。
上面用铅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找《方言志·卷三》,页码倒序。”
陈默迅速取走资料,在离开时,他无意间瞥了一眼墙上的监控摄像头。
它的角度,被人为地、刻意地偏转了十五度。
“有人在内部放水……”他心底掠过一丝暖意。
沈知遥收到叶雨馨的密令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撤离。
她选择独自一人,前往那座已经废弃的聋哑儿童艺术团旧址。
那里,藏着李浩杰为她留下的U盘备份。
她刚挖出那个小小的备份,准备撤离时,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如同鬼魅般,缓缓停在了街口。
车窗降下,露出了周医生的脸。
“你明知道,他们不会再让你活着带走证据。”周医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残酷的洞察,“但我知道,你妹妹的名字,从未出现在官方名单上。”
沈知遥紧紧握着U盘,指尖泛白,冰冷的恐惧和一丝丝希望交织在一起。
周医生递过来一张医院出入证,上面印着“精神科”字样。
“今晚八点,精神科夜间会诊室,最后一个保险柜。我只能帮你这一次。”说完,她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沈知遥盯着证件背面一行小字:“她说,姐姐听到了。”
突然,她明白了一些事情。
有些背叛,本身就是一种告诫,一种无声的救赎。
她看着那张证件,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周医生传递过来的、微弱的暖意。
凌晨时分,城西那片本该破败的家属院,此刻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生机。
徐墨辰借着电工的伪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目标楼栋的地下室。
那股熟悉的、带着尘土和霉味的气息,让他瞬间回忆起一些被尘封的往事。
地下室比他想象的还要“热闹”。
十几台老式录音机,像一台台沉默的战士,整齐划一地并联运行着,它们吐出的磁带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声音矩阵”。
墙上密密麻麻的手写时间表,用歪歪扭扭的笔迹标注着“轮值守护”、“信号接力”之类的字样,看得出这背后是一个精密的、由民间自发组织的地下广播网络。
操作台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颤抖着手指,艰难地校准着一个老旧的频段。
他抬头看见徐墨辰,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你是徐家小子吧?你妈以前常来这儿教我们唱歌。”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平静。
“这里是‘回音会’最早的据点之一,”老人缓缓说道,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三十年前,我们就是用这里传播那些被禁播的民谣。昨晚那首‘空白之声’,是我们改了调子接的棒。这声音,就像火种,总得有人传递下去。”
老人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地下室的宁静。
老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猛地扑向主电源,在最后一刻,将一卷没有标记的磁带塞到徐墨辰手中:“快走!记住,死人不怕删名字,活人才需要藏好火种!”
话音未落,徐墨辰已经身形一闪,从后门冲了出去。
身后,震耳欲聋的枪声和玻璃碎裂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曲死亡的奏鸣曲。
他躲在巷尾,回头望去,只见火光瞬间从窗口窜起,吞噬了那片承载了无数秘密的地下空间。
有人选择留下来,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争取逃脱的时间。
徐墨辰攥紧了手中的磁带,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耳机里,他最后的音频似乎还带着一丝余温——一个孩子用软糯的声音轻声哼着《月亮船》,然后,稚嫩地说道:“妈妈,这次我真的听见你了。”那纯粹的童音,在那一刻,比任何枪炮声都更震撼人心。
这,就是他要守护的火种,是那些声音消失后,依然在暗处闪烁的微光。
凌晨四点零九分,城西上空的火光依旧未熄,将夜幕撕扯得支离破碎。
废弃变电站那冰冷、密不透风的夹层里,徐墨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昏暗。
他随身携带的便携式磁带播放器被他小心翼翼地接入那卷无标记的磁带。
“沙沙——”刺耳的杂音首先在夹层里炸开,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神经。
紧接着,一段清越的童谣旋律缓缓流淌出来。
这并非昨晚广播中那段无词的吟唱,而是带着浓浓方言腔调的《月亮船》。
孩子的歌声清澈得像山间的溪流,却又裹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让徐墨辰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一遍又一遍地倒带,耳朵贴在喇叭上,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第七遍,就在那童谣的间隙,他捕捉到了一丝极轻微的节奏敲击声,断断续续,像极了有人用筷子在敲碗。
骤然间,母亲日记里的字迹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回音会传讯,三短两长为真。”
指尖微颤,他立刻将这段音频导入随身携带的简易频谱分析软件。
屏幕上,那些杂乱无章的波形在软件的解析下,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乖乖地在低频段排列成一串清晰的脉冲信号。
他放大、还原,最终,一组冰冷的数字坐标呈现在眼前:市立第三精神病院,地下b区,通风井口。
那地方……他瞳孔骤缩。
地图上那个红点,像一颗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那里,曾是母亲被强制“疗愈”的地方。
这不仅仅是一条线索,更是宿命的召唤,一场他必须独自面对的救赎。
他迫不及待地拨通叶雨馨的电话,然而,传来的只有无尽的忙音,像是在嘲弄他此刻的孤立无援。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处的叶雨馨,眉头紧锁,心神不宁。
阿福刚刚送来的密报,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沈知遥,那个本该已按指令转移的女人,竟然独自一人,鬼使神差般地前往了那个已经被废弃多年的聋哑儿童艺术团旧址。
事态,显然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她不敢耽搁,立刻启动了早已准备好的备用信道,紧急联络陈默。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陈默,图书馆那边的情报,有眉目了吗?”
“雨馨,你真是说到就到。”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我截获了,而且……信息量很大。他们似乎在销毁证据,或者说,在销毁‘声音’本身。”
叶雨馨心中一凛,当机立断:“我这边有点状况,沈知遥失联了。你先帮我稳住她,我这边会立刻过去。”她挂断电话,迅速转向阿福:“阿福,你去想办法接应沈知遥,我需要她安全。伪装成环卫车司机,记住,必须是早班的,懂吗?”
“明白,馨姐!”阿福眼神坚定,转身便去安排。
叶雨馨没有丝毫犹豫,换上了一身医院保洁的制服,像一只悄无声息的夜行猫,潜入了第三精神病院的外围。
她没有急着行动,而是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蹲守。
晨曦微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不一会儿,一辆标有“医疗废物处理”的厢式货车,如同往常一样,准时地从后门驶入。
叶雨馨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那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