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超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她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悦然跳下马，随手丢下缰绳，一脸严肃地反问，“倒是顾参将不在城头杀敌，与这些人躲在屋里做什么？”
刚才她在马上居高临下，瞅见一个偷感十足的小兵朝这边跑来，就晓得有情况，二话不说就追了过来。
还真把人给逮到了。
顾超眼神躲闪不敢与悦然对视，与其同时心里也有些愧疚，恭敬地抱拳道：“大小姐，敌军正在攻城，这里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刀箭无眼，你还是赶紧回总兵府吧。”
“对呀，大小姐快回去吧，伤了您，咱们可没办法跟总兵大人交代。”屋内的人跟出来附和。
悦然也不与他废话：“我是奉总兵大人的令来的，有军令传达，顾超听令！”
顾超正准备把她打发回去，不由就愣住了，石总兵是真没人可用了吗？怎么让女儿来传令了。
不过，看着一身男装神情肃穆的悦然，心下信了大半。
石总兵倒不是没有儿子，只是三位年长的儿子全都战死了，听说小儿子昨日替父亲挡刀，受了重伤，现在城里已经找不出一点药了，多半也活不了了。
这不是只能拿女儿来充数了？
“参将顾超听令！”
“你现在带着你手下的人，随我去北门支援！”悦然直接来个釜底抽薪，这人是不能留在南门了。
杀了也有点可惜。
现在守城人手奇缺，还不如废物利用一下，让他们上城头杀敌。
但苟且偷生的顾超却不肯配合，他早就丧失了斗志，一心想着投降保命，怎么可能会这么听话。
“恕我不能从命，总兵大人，命我坚守南门，这里攻城的胡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容有失，没有大人的正式军令，在下不能带人擅离职守。”
其他几人也面面相觑，不敢相信总兵大人会下这么荒唐的命令。
北门就算再缺人，也不能撇下南门不守。
“放心，已经有人接替你了。你骁勇善战，北门战事吃紧，总兵大人这才让你过去应急，也不用多，带着这几人就行，其他人仍旧会留在这里杀敌。”悦然忍着性子解释一番，说着还看着他身后的那几个人。
身上的铠甲都染了斑驳的血迹，但一看都不是新的，今天应该还没上过城头呢。
她很想一枪毙了这些人，但事后她那位总兵父亲就该头疼了。
且眼下在这么要命的时刻，杀人并不可取，不能自乱阵脚，引起守城官兵的恐慌。
这就很限制她的发挥。
顾超握着挎刀问道：“不知是谁接替在下守城？”
“正在城头杀敌的宋明晨。”悦然扫了一眼城头，一名小军官挥刀砍下胡人的首级，溅了一身血，很是英勇无畏，这样的将领才能让人放心。
她扭头催促顾超，“带上你的人快跟我走，误了军情，可要军法处置！”
顾超知道此去就是个死，脚下一点没挪动，他身后四人见他不动，也静观其变。
悦然不由皱眉，她还要赶去救父，没时间在这里多耽搁，在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当下也不再迟疑。
“违令者斩！你们不服军令，是打算开城门投降吗？”
被戳中了心事，几人神色一慌。
顾超故作镇定，跳出来狡辩：“在下不敢，只是没总兵大人的手令，不敢擅离！”
悦然试过对他施展催眠术，但此人始终不与她对视，且此刻神经绷的死紧，心志异常坚定，精神攻击对他不太奏效。
那就试试其他人。
“我愿随大小姐去北门支援！”终于有人服软了。
“我也去！”
一时四人都出声附和，把顾超晾在了一边，显得格格不入。
“很好！”悦然松了一口气，马上剑指一人，“顾超意欲投敌，给我把人拿下！”
“我没有投敌，大小姐岂能这么冤枉我！我要见总兵大人！”顾超挣扎不过，还是被刚才一起密谋的四人给绑了起来。
悦然懒得理他，直接给他嘴里弹射了一颗药丸，手法极快，除了顾超并无人觉察，然后让人把他嘴堵上先关押起来。
跳上马，就带着剩余几人急速往北门赶去。
留这四人在这里，悦然实在不放心，还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让他们跟自己去杀胡人，废物利用。
至于顾超，那颗药丸可以让他老实睡上三天三夜，不怕他闹什么幺蛾子。
临走，还喊了一个小兵，给城头上宋明晨传话，让他接替顾超守门。
按照他的武艺，早就该出头了，却被嫉贤妒能的顾超一直压制，得不到升迁，心里也不是没有怨气。
但他分得清大是大非，不会因为对上司不满，就出工不出力。
把南门交给他，悦然一百个放心。
……
越接近北城，喊杀声与刀箭的碰撞声就越大，这边守卫作战的人也是最多的。
城门上。
爬上城头的胡人越来越多，守城将士渐渐力不从心，寒风凛冽，头顶阴云密布，像是随时都能飘下大雪，正是他们此刻心境的写照。
身上铠甲多处破损的石总兵，正被十来个胡人围攻，只着藤甲的将士一个接一地倒在敌人的屠刀之下，年轻的生命转瞬流逝。
眼下，城头已经很少能见到中年兵丁的身影了，那些人在连月的围城战中，早就战死了。
年轻人则顶替了他们父兄与亲人们的位置，拿上破损的武器，继续坚守阵地。
看着一个个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壮烈牺牲的少年们，石开山心痛地心里直抽抽，想起自己死去的三个儿子，与生命垂危的幼子，心就想被一把刀捅了个稀巴烂。
靠着为死去的将士与儿子们报仇雪恨的心劲，他从拂晓一直拼杀到晌午。
此刻，他精疲力竭，鲜血浸透了战袍，沉重的已经挥不动手里的钢刀了，似乎随时都能倒下去，却死死咬住牙挺住，只凭借着心里强悍的意念在挥刀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