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禁锢住了那一小团漆黑粘液的运动,由魔力化作的尖刺从四面八方贯穿其中,曼陀罗想通过这种方式,从这一小块寄生体中尽可能的榨取有力的情报。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极为残忍的措施,但,众所周知,“侵蚀种是没有痛觉的”,对付这些家伙,从来都不需要考虑人道方面的问题。
曼陀罗的魔力如冰冷的探针,粗暴地刺入那团不断蠕动的漆黑粘液。
寄生体在空间禁锢中剧烈地颤抖,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记忆被强行抽取的痛苦。
破碎的画面,混乱的声音,扭曲的情感洪流般涌入曼陀罗的脑海。
她看到了那场惨烈的战斗,看到了污秽之主在她和队友们的合击下分崩离析,核心遭受重创。
为了存活,它不得不将最后一点意识与本源寄生在这微不足道的分裂体上,如同卑微的虫豸般躲过了最终的净化。
随后是漫长而黑暗的吞噬之旅,记忆片段飞速闪过。
深海鱼群被染黑溶解、落单的海妖被撕扯吞噬,甚至弱小的侵蚀种也成为了它恢复的养料……贪婪,无尽的贪婪,通过污染与吸收一切触手可及的生命力,它的力量逐渐复苏,直至重回巅峰。
那毁灭与报复的欲望再次熊熊燃烧。
然而,就在这毁灭欲达到顶峰的某个时刻,记忆画面猛地一转,变得极其不稳定,充满了强烈的干扰和恐惧的情绪。
它似乎闯入了一片奇异的区域,空间的规则与主世界截然不同,仿佛一个精心编织独立的茧房,它费尽力量才渗透过最外层那无形的隔离屏障。
紧接着,映入曼陀罗眼帘的景象,让她呼吸都为之一滞——
无边无际的、纯白的鸢尾花海。
花朵静谧地绽放,延绵至视野的尽头,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与外界污秽血腥的战场形成了极致而诡异的反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空灵而寂寥的气息。
在这片绝美花海的中央,屹立着一棵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古老树木,枝叶繁茂,洒下广阔的、带着淡淡荧光的树荫。
而就在那古树的根系处,倚坐着一位少女。
她身着洁白的连衣裙,白袜,白鞋,肌肤是近乎透明的冷白色,仿佛与周围的花海融为一体。她静静地沉睡着,容颜完美得不似真人,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柔和的阴影,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最令人瞩目的,是她那如银瀑般铺散开来的长发间,戴着一顶由纯白鸢尾花与暗绿色荆棘交织而成的王冠。
那王冠既象征着无上的圣洁,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束缚与威严。
在那沉睡的白冠少女身上,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言喻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恐惧,仿佛窥见了某种绝对无法理解,无法触及的至高存在。
记忆的画面剧烈震颤,伴随着污秽之主无法抑制的最原始的恐惧。
那倚树沉睡的少女,睁开了双眼。
没有瞳孔,没有焦距,那是一双纯粹由圣洁白光与流转银辉构成的眼眸,空灵,漠然,仿佛亘古存在的星辰,俯视着微不足道的尘埃。
“呜——”
微风拂过无边的花海,亿万朵纯白的鸢尾花齐齐摇曳,发出轻柔却浩瀚的呜咽,不再是之前的静谧,而是带着一种被亵渎后的、冰冷的敌意。
花瓣摩擦,如同无数细碎的刀锋在嗡鸣。
少女的身影,无需任何动作,便自然而然地悬浮而起,纯白的裙摆与银发在花香与光屑中轻轻飘动。
她凌空而立,宛若这片独立世界的绝对神明,那鸢尾与荆棘的王冠在她额间散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威光。
污秽之主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它那庞大,扭曲,布满眼球与触手的旧日支配者般的本体,在面对这渺小少女时,竟本能地颤抖起来。
它疯狂地想要后退,想要撕裂空间逃离这片令它从存在本质上感到战栗的领域。
然而,来路已被彻底封死。无数鸢尾花的根茎与藤蔓交织成圣洁的壁垒,纯白的光芒流转,将一切污秽与混乱彻底隔绝在外。
退无可退,唯有死战!
污秽之主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滔天的黑泥与污秽能量喷涌而出,化作足以污染星辰、侵蚀概念的恐怖洪流,扑向那空中的纯白少女。
它试图将这片圣洁的花海染成它的颜色,将那位存在拖入它的混乱深渊。
但是,无效。
绝对的无效。
黑泥洪流在靠近少女的瞬间,就如同遇到了炽阳的积雪,无声无息地消融、褪色。那并非能量层面的抵消,而是更根本、更令人绝望的“覆盖”与“净化”。
极致的污秽被更极致的神圣强行“洗白”,所有属于污秽之主的混乱意志,恶念,污染性都被霸道地抹除,还原为最纯粹、最空白,毫无意义的虚无能量,最终散做点点白光,被无尽的花海吸收殆尽。
战斗,如果这能称之为战斗的话,结束得悄无声息,又迅捷无比。
污秽之主那足以让一个世界陷入绝望的庞大身躯,在那纯白眼眸的注视下,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从边缘开始快速“褪色”,“消失”。
它的挣扎,它的嘶嚎,它的一切存在证明,都被那淡漠的,冰冷的,无边无际的白所淹没净化,归于彻底的“无”。
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天灾,就这样在一个无人知晓的遗迹秘境中,被一位沉睡初醒的少女,以一种近乎“格式化”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彻底抹除。
而曼陀罗此刻手中的这一小团分裂体,不过是污秽之主在踏入那片绝地前,出于极度谨慎而剥离出微不足道的一丝后手。
它侥幸躲过了主体的彻底湮灭,却也因为主体的死亡与联系的断绝,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力量与活性,陷入了永恒的衰弱与停滞,徒留一点残破的记忆,最终落到了曼陀罗的手中。
曼陀罗猛地切断了魔力连接,指尖微微发颤。她凝视着禁锢中那团再无任何动静的漆黑粘液,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与此同时,她的耳畔还回荡着污秽之主,最后消亡时发出的嘶哑而扭曲的声音。
“白冠之王……”
那绝对不是什么魔法少女,甚至不是友军,那样的“净化”比污染和扭曲还要恐怖,明明画面中的少女和随处可见的白鸢尾就像是不停的重复强调着一种熟悉性。
她实在无法将画面中的那位白冠之王雨只是匆匆见过几面的琉璃联系到一起,虽然都是纯白的鸢尾,可感觉却截然相反……
“末日……”
或许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喃喃道。
天灾之上,便是连月皓都无法照亮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