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起学校和专业，裴嘉楠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话也多了起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食堂附近，正是饭点刚过，人还不算多。
“去食堂？”石榴指了指门口，
“尝尝我们这儿的伙食？”
“行。”
裴嘉楠点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轻松。
两人打了饭菜，找了个靠窗的僻静角落坐下。
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混合香气和餐具的轻微碰撞声。
石榴放下餐盘，目光落在裴嘉楠脸上：
“对了，你电话多少？搞得跟人间蒸发似的。”
“我……没手机，”裴嘉楠有点局促，“只有宿舍电话，回头告诉你。”
“别回头了，就现在。”
石榴说着，手伸进迷彩服口袋，竟掏出一支笔和一个巴掌大的小记事本。
裴嘉楠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
这随身带着纸笔的习惯，还是初中时两人一起背单词时养成的。
“汇演你还带着它……”
“专门带的，”
石榴坦然地翻开本子，刷刷写下两串号码，“知道今天会逮着你。”
她撕下纸条递过去，
“喏，我宿舍电话，我手机号，还有二姐的。打不打随你，有事别总玩消失。”
裴嘉楠接过那张小小的便签纸，指尖触碰到她刚刚写字留下的微微凹陷。
他小心地折好，放进迷彩服最贴身的胸袋里，才接过本子，写下了自己的宿舍号码。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在两人之间搭起了一座无形的桥。
重新建立了联系，裴嘉楠心里像被温水泡过，又泛起点点涩意。
他低头扒拉了一口饭，努力找话说：
“嗯……你们食堂这菜，味道真不赖。”
“特意给你打的，这边特色。”
石榴也夹起一筷子。
“看来每个食堂都有拿手菜，”裴嘉楠顺着说，“我们那边也有，啥时候你过去……”
“好啊。”
石榴应得干脆。
话音落下，空气里莫名又浮起一丝微妙的尴尬。
刚刚熟络的气氛，似乎又需要一点距离来缓冲。
两人埋头吃饭，咀嚼声变得格外清晰。
还是石榴打破了沉默：
“对了，二姐说，让你放假去她那儿认个门，吃顿饭。”
“我……就不去了吧，”裴嘉楠没抬头，“食堂挺方便的，而且……学习压力也不小。”
“压力？”石榴挑眉，
“又不是高中，你这都本博连读了，毕业就博士，还怕什么？”
“哪有那么容易，”裴嘉楠苦笑，
“听说我们专业是淘汰制，绩点不够或者挂科，可能留级，甚至降到五年制本科。淘汰率……不低。”
“淘汰？”石榴语气笃定，“这词跟你没关系。”
裴嘉楠摇摇头：“能考进来的都是高手。还没正式上课呢，就听说全程双语教学……”
他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英语就那样，还得拼命补。”
石榴听着，有点自惭形秽：“真惭愧，我这些天书都没摸过。”
“专业不同，”裴嘉楠安慰道，“你们是可以轻松些的，我们学医嘛，就比较苦，得熬。”
“二姐倒说了，你们专业出来很吃香的。”
“还行吧，在华南认可度高，毕业就能进临床或者搞科研，至少……饿不死。”
他顿了顿，看向石榴的目光带着佩服，
“不像你们，四年就能工作了。不对，你暑假就挣钱了，我听嫂子提过。”
“小打小闹，被二姐赶鸭子上架……”
石榴摆摆手，又把话题绕回来，“说真的，十一放假，去二姐那儿吃个饭？”
“真不去了，”裴嘉楠语气坚持，“二姐也挺忙的。”
“行吧，”石榴不再勉强，“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想解释点什么，
“其实……我问过了，二姐和你哥，就是合伙买了两块地皮，纯投资，别的……没什么。”
“哦。”
裴嘉楠应了一声，低头喝了口汤。
原来两人担心的，是同一件事。
空气又静默下来。
“对了，”石榴想起另一件事，
“你哥工地那事……处理好了？”
“嗯，赔钱了，没事了。”
裴嘉楠答得简单，“我也没多问，帮不上。”
饭快吃完了。
石榴看着碗底，迟疑片刻，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鉴定书……”
“哦，”裴嘉楠立刻接话，语气平淡，“我烧掉了。没人会看到。”
他避开了石榴真正想问的答案。
心里那点微小的报复心作祟——既然当初你不拿，不关心，那就让你悬着吧。
但看到石榴垂下的眼睫，他终究狠不下心，主动换了话题。
“万雁鸣……在北京？”
“嗯。”
“你们……挺好的？”
“嗯。”
“听说他爸就在广州？生意做得挺大……”
“好像是做茶叶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挺好的，”裴嘉楠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爸在这边，他也能常过来……”
看他总是岔开话题，石榴终于忍不住，轻轻点了一下：
“刚才……你说我是表妹……”
“是啊，”
裴嘉楠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喉咙却微微发紧，
“你是我妹妹。鉴定书我烧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记得，以后你就是我表妹。”
石榴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心里有些东西轻轻落定，又似乎悬着未解。
但她没再追问。
也许，对他们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