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秦惊羽回到瑞亲王府。
林非晚逗弄着婴儿床里的孩子，头也不抬，“药王谷回信了，在桌上。”
秦惊羽扫了一眼，走到林非晚身后揽上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窝处，垂首看着一双儿女。
“往常这个时候不是都该睡了吗？今日怎么这么精神？”
才过去一个半月，出生当日丑丑的小娃娃变得白白胖胖，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看上去格外有神，让人一眼沦陷。
秦惊羽没忍住，轻轻点了点两个小家伙的腮帮子，那吹弹可破的肌肤让他一点力气都不敢用，唯恐伤了他们。
林非晚侧过头，看了眼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拉过他的手，放在孩子们上空。
秦惊羽挑了下眉，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感到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抓住了他的手指，不由得愣在原地。
他的手很大，大到那两只小手用力抓住也不过只能抓住他一根手指。
软软的，小小的，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只要他微微用力，便能把人提起来。
感受到身后人的僵硬，林非晚眸中满是笑意，一脸促狭地捣了捣他，“相公，你在憋气吗？”
她才不承认她第一次被宝宝们抓住手指的时候，连呼吸都忘了，小心翼翼，唯恐伤到手下那两个脆弱的生命。
得她提醒，秦惊羽缓缓呼出一口气，“他们......好像长大了不少。”
小孩子，都长这么快吗？
林非晚轻轻一笑，“母后说了，小孩子长得最快，恨不得一天一个模样呢。”
太后带来的奶娘经验丰富，完全不用她插手，她每日只需按照杨姑姑和师父一同给的法子调养身体，让身体一点点恢复。
女人坐月子的时期很特殊，月子坐得好，体内陈年旧疾也可尽除，月子坐不好，落下的毛病会伴随女子一生。
她幼时试毒，经过多年调养，总是剩那么一点点不得干净，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总算彻底清除干净。
两个小家伙或许是困了，亦或是秦惊羽一动不动，实在无趣，他们很快松开他的手，沉沉睡去。
秦惊羽松了口气，慢慢站直身体，唤来奶娘将孩子带走。
待到房间里只剩他和林非晚时，他忍不住把人抱起来，一步步朝里走去。
林非晚微微一愣，随即环上他的脖颈。
次日。
秦惊羽召集封地内所有官员，态度强硬宣告普及医术，鼓励女子走出家门学医之事。
这一决定在官员中引起轩然大波，普及医术无妨，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大夫多了，高兴的是大家。
但鼓励女子走出家门学医就不一样了，古往今来，女大夫屈指可数，若是女子都出来学习，谁来相夫教子？侍奉公婆？
而且，女子抛头露面，实在是有伤风化，一时间，反对的声音不绝于耳。
秦惊羽淡淡扫了眼一脸愤慨的几人，敲了敲桌面，“说完了吗？”
话音落下，几人不约而同闭上嘴巴，讪讪看了秦惊羽一眼。
“既然你们说完了，那我来说两句。”
秦惊羽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睨着坐在椅子上的众人，“本王心意已决，叫你们来不过是通知一声，接受不了的主动请辞，本王会命人送你们回京。”
说完，他掸了掸袍子上看不到的灰尘，“没别的事都散了吧。”
待他走后，房间里顿时传来众人的呼气声。
“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今日要见血。”
“谁说不是，我还以为今日要下去见老祖宗。”
“你们说王爷为何忽然要鼓励女子学医？”
最后一个问题问出来后，房间里安静了一瞬，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有答案，却不敢宣之于口。
偌大个大历，能说动王爷在封地里进行变革的，除了王妃，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昨日圣上才封赏了瑞亲王妃母子三人，今日王爷便提出这事，谁怂恿的，一眼分明。
秦惊羽不知几人在背后议论，离开后他便命人在金城寻找起合适的房子。
当初金城权贵被灭、富户抄家后留下不少院子，有的让他放到府衙准备卖掉，有的置办成了公产，有的还没动。
既然是要普及医术，待到药王谷的人来到后，住的地方肯定得安排好，再就是教学的地方也得提前布置出来。
他转了一圈，暂时选定两处相连的院子，一处是四进的院子，一处是三进的院子。
三进院用来招待药王谷的人，四进院用来学习，刚刚好。
院子选定后，秦惊羽便悠哉悠哉回到王府，逗弄了一下才吃饱的儿子女儿，随后便去找林非晚邀功。
......
药王谷的人赶到西境时，恰逢今年第一场雪落下。
天气严寒，为药王谷准备的院子早早点上炭盆，每一个房间里都放着崭新的棉被，里面的布置虽不奢华，但胜在温馨。
“甄谷主，西境偏院，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大家，只备下几桌薄酒，请众位暂作歇息，咱们即刻开席。”
林非晚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这群药王谷的人。
药王谷不问世事，潜心钻研行医济世之法，谷中每隔三年便会派出十名弟子出谷行医，免费为百姓看病。
林非晚第一次见到他们是在八年前的瘟疫中，药王谷的弟子救下无数染病的百姓，却在自己感染时被扔到柴火堆里烧死。
那年，林非晚第一次随赫连修外出游历，亲眼目睹人性丑恶，自那时起，她便决定宁愿让人畏惧，也不要得人尊敬。
甄谷主乐呵呵摸着自己的白胡子，“王妃说笑了，有这些东西，我们已然很满足。”
林非晚笑了笑，让大家回去短暂休息，她则去通知开席。
为了表示敬意，秦惊羽特地叫来高都护等人作陪，必要让药王谷众人安心留下来。
念在药王谷众人一路奔波的份上，宴席并没有持续太晚，众人吃饱喝足后，宴席便散了。
夜里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外面寒风凛冽，药王谷众人躺在柔软的床上，盖着厚实的被子，美美睡了一觉。
待到第二日醒来，一轮太阳正缓缓从东方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