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珩长老？”
君执下意识躬身行礼，却敏锐的看见了他肩膀上扛着的那个身影。
“别行礼了，好好修炼吧。”
戚珩一手扶着肩膀上的玉如萧，一手还不忘施加一股灵力将他拖起来。
他大步走进了望明小筑，将人放到床榻之上。
或者说称之为‘扔’更为合适。
“他没什么大碍。”戚珩抱着手臂，看着君执此时有些复杂的神色，却不难从那双眼底看见一抹担忧。
虽然不多，但有。
他叹了口气：“今日那只魔兽难缠了些，不必担心。”
君执默默点了点头：“谢过戚珩长老。”
戚珩有一种仰天长叹的冲动。
虽说他如今也奇怪，玉如萧自身本就有格外强横的自愈能力，若是放在之前，断然没有可能伤口久不自愈。
除非……
真的如同留仙宗主和玄木长老所说，这人的身体出了毛病。
他眼底短暂的浮现出一抹疑惑。
何人能伤他？
放眼整个修真界，恐怕找不到更多答案。
戚珩却也没有久留。
他最终也只是叮嘱一句“照顾好你师尊”，便转身离开，几乎是几个起落便已经消失在了灵泉山的云雾之中。
甚至君执都没来得及道别。
他看着戚珩离去的身影，过了一阵才转过身，却是不难看到玉如萧额角的冷汗。
强大如玉衡仙尊，莫非也会梦魇吗。
这个念头只是在心下出现了一瞬。
而玉如萧却只觉得自己的五感与现实隔绝开来。
周遭是刺骨的冰凉。
他抬起头来，入目同样是一片昏暗。
昏暗的山头，昏暗的天幕。耳边嗡嗡作响，隐约听得见几声呐喊。
面前似乎是一片人群，熙熙攘攘的站定在无涯峰之上。
而他努力的将视线扫过面前人，却发现了戚珩的身影。
或者说，是年少的戚令琰。
彼时尚且没有所谓本命法器傍身，穿着仍旧是那一身青色的千山盟弟子服；也并不似如今这般面露凶色，只是那满面的恐慌与痛惜毫不掩饰的直达眼底。
玉如萧终于是抬眼看向了远处。
那一片云雾之中，裹挟着一个浑身红光盛放，满身戾气的身影。
——那正是戚珩的师兄，岑奚真人的座下首徒，郁乌。
乌央乌央的人群里，清晰的听得见那几声讨伐。
自古仙魔势不两立。
而正邪从不可并存。
利刃穿心，尸骨被数十道符咒紧紧捆绑，就连魂魄也强行抽出体外，死死封存。
年少的戚珩便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自那之后，似乎整个修真界内，都传言着这一恶名。
而单属性雷灵根的至强天赋，也一时之间为人不齿。
更有甚者，将这一切归功于岑溪真人的自创功法，绝对强势的《九州雷降》。
说这功法乃损心性的邪术，将这位天赋异禀的雷灵根修士扼杀残害。
若非戚珩数十年苦修为此证道，岑溪真人这一生的心血也将被世人绑在耻辱柱上。
可……
玉如萧脑海中回荡着郁乌那张入魔的脸。
不知为何，与记忆中、原书的另一道身影重叠了。
正是此人来到千山盟之后，君执便也一点点染上了杀戮与血腥。
而一心增进修为的原主却毫不顾忌，看着自己徒儿堪称扭曲的心理，只有惩戒，而非自省。
才有了数年后千山盟风雨飘摇，戚珩为此燃尽生命。
原主却在此之前就已经沦为药人，甚至变相的成为了覆灭千山盟的力量之一。
可那个身影……
玉如萧心中一震。
书中，原主从未向戚珩求取过功法。
而戚珩，原本也已然对君执死心了。
他很快又选择了一位拥有雷灵根，天赋至高的少年，为唯一的直系弟子。
而这个人……
似乎正是出现在一月后的宗门大选。
混杂在那参与比试的外门弟子里。
书中记载的一切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窒息感层层叠叠，攀附上了自己的身体。
原书中，他并未让君执参与比试。
以至于他被众多弟子嘲讽羞辱，说他徒有直系名头。
而那冰焰长弓材料虽好，却并未让自己耗费心血细细打磨。乃至并不能如材料普通的法器般，如臂使指。
不仅败北，更是私斗违反门规，被禁足三月。
正是这三个月中，唯一支持君执举动的那位雷灵根弟子频繁探望。
而后，在此人功法大成的那一刻，双双入魔。
戚珩也终究是走上了岑奚真人的老路，背负鲜血，以命抵过。
如若戚珩并未收他为徒，并未修习这功法强劲的九州雷降，那么千山盟是否便不会经历那险些倾覆的黑暗时刻。
自此之后，本书的主角才和众多追随者一起，重建千山盟。
可若是最初便将君执交由戚珩抚养，是否所有一切都不会发生。
到底什么决定才算得上正确呢。
前所未有的责任与压力，如巨石一般压上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那一刻却有个念头无比清晰。
既然他能够来到这书里的世界，为何不能阻止悲剧重演？
或许是内心深处尚未因社会毒打而磨灭的热血，又或许是原书中那位唯一真男人牵动了他久违的集体荣誉感。
玉如萧自认他先前只想自己如何避免那样悲惨的死亡，可此时在身份压力之下，他只觉应尽到应有的责任。
如戚珩一般。
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千山盟，也不应就此倾塌。
只是君执……
每每想到这里，总归是一阵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察觉到自己手腕被人碰了碰。
“其实无事。”他隐约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似乎格外遥远。
“我只能判断出你师尊体内有暗劲未除，可他从未下山，此处也并无外人，又是何时有的暗伤？”
暗伤？
玉如萧暗自皱眉。
原来他身上果真存在暗伤。
紧接着又是整个人都被翻了过来。
他想抗议，意识却连接不到身体。
只能僵硬的察觉到身体被人翻了过去，紧接着后背的衣物被掀开，又是那声音忽近忽远：“你看，这不恢复如初了。”
“妖修的自愈能力举世罕见。”
“更何况他一天山雪莲，放在药材里都是救命的玩意儿。”
“你才是玩意儿。”
玉如萧终于是听不下去，强行找回了身体的掌控权，翻身而起：“玄木，你骂人真脏。”
“哟。”
玄木见状收了手。
还朝着一旁的君执努努嘴，“这不，无事了。”
玉如萧努力摆动着自己僵硬的四肢，摆出了一个坐下的姿势，这才看见自始至终站在一侧的君执。
“是你这徒儿不放心，托了苏诚那小子去寻我来。”
玄木长老打了个哈欠，“哦对，还有戚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