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光斑像被风吹动的碎银，在她脚边忽明忽暗地游移。她抬手抹脸时，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才惊觉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刚才弹出去的石子精准砸在巨兽前腿关节，那力道是阿木尔教的——既要让它吃痛退缩，又不能激起更凶的反扑，就像用针轻轻刺醒一个暴躁的梦。
“原来……”她刚想喘口气，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头时，只见苏璃月握着长刀冲了过来，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翻涌的火。
“你干什么？！”她下意识想拦，却被苏璃月侧身避开。
“少废话！”苏璃月的声音像淬了冰，“对这种畜生讲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话音未落，她已经跃起，长刀带着破风的锐响劈向巨兽脖颈。
巨兽吃痛嘶吼，猛地甩头撞向苏璃月。她却早有准备，借着惯性在巨兽背上一踩，身形如燕子般掠过，反手一刀划向它的眼睛。血珠溅在她脸上，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落地时稳稳站定，刀尖指向巨兽的心脏部位，眼神冷得像冬日的湖面。
“你没看见它刚才盯着你的眼神？”苏璃月转头看她，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急，“那是野兽，不是你喂熟的兔子！收起刀刃？等它把你撕碎了，再跟阎王爷讲你的‘勇气’吗？”
她被问得一噎，看着苏璃月紧抿的唇线，忽然想起阿木尔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量力而行不是懦弱，可该出手时犹豫，就是蠢。”原来收起刀刃需要勇气，可在该挥刀时不手软，需要的何止是勇气。
巨兽再次咆哮着扑来，苏璃月却突然将刀塞到她手里，自己赤手空拳迎了上去，借着巨兽扑来的力道翻身骑上它的背，死死按住它的脖颈。“愣着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清晰，“对准它前腿内侧的软肉，那里没硬甲！”
她握着刀柄的手还在抖，掌心的冷汗让刀柄有些打滑。可看着苏璃月被巨兽甩得摇摇欲坠的身影，看着那双手死死扣住兽颈的力道，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犹豫已经被决绝取代。
刀身划破空气的瞬间，她忽然懂了——勇气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不是收起刀刃或挥出去的单选题。它是知道何时该收，更知道何时，必须毫不犹豫地向前。
她望着刀身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指尖在冰冷的金属上轻轻摩挲。方才巨兽扑来的瞬间，她没有像从前那样下意识后退，也没有一味挥刀乱砍——而是侧身避开利爪的同时，精准地将刀刃送向它最薄弱的咽喉。那一秒，掌心的汗、心跳的重、周围的风声都仿佛静止了，只剩下“该这样做”的清晰念头。
原来勇气从不是横冲直撞的莽撞，也不是畏缩不前的怯懦。就像此刻，她收刀入鞘时，动作沉稳得不像刚经历过生死搏杀。风掠过树梢，带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从未有过的清明。
“阿木尔说过，刀是护具，不是凶器。”她低声自语，想起老人总在磨刀时念叨的话，“收着是藏，挥着是守，藏守之间，才见真章。”
远处传来同伴的呼喊，她抬眼望去，阳光穿过枝叶落在身上，暖得像刚晒过的棉被。她笑了笑，握紧刀柄转身往回走，每一步都比来时更坚定——原来真正的勇气，是在混沌里守住清明，在犹豫中踩稳脚步，知道何时敛锋芒，更知道为谁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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