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月的声音刚落，瘫倒的巨兽突然发出一声濒死的咆哮，仅剩的前爪猛地抬起，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道拍过来。沙粒被爪风掀起，像一道浑浊的墙，瞬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没有躲。
刀刃还凝着阿木尔留下的温度，那些在沙地上画过的命门、说过的“别退”，此刻都成了钉在脚下的钉子。她甚至想再往前半步，补上最后一刀，让这畜生彻底断气——就像阿木尔当年挡在她身前时，眼里从没有“躲”这个字。
“砰——”
巨爪结结实实拍在她肩上，骨头碎裂的脆响混着剧痛炸开。苏璃月像片被狂风扯断的叶子，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摔在沙地上，喉头涌上的腥甜喷出来，染红了身下的沙粒。
“璃月！”
萧逸云的惊呼穿透风声，他几乎是瞬移般冲过来，在她第二次落地前稳稳接住。指尖触到她肩头变形的弧度时，他的手猛地一颤——那力道，分明是碎了骨。
“你疯了？！”萧逸云的声音发紧，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背，“它都快死了，你为什么不躲？”
苏璃月咳着血，视线却越过他的肩，望向那头终于彻底僵住的巨兽。刀刃掉在不远处，沙粒落在上面，真的像极了阿木尔走那天扬起的尘土。她忽然笑了，笑得血沫从嘴角往下淌：“他以前……也没躲啊。”
萧逸云一怔。
他想起三年前那场雪崩，阿木尔也是这样，把苏璃月推出雪堆，自己被埋在下面。那时苏璃月哭得撕心裂肺，阿木尔被挖出来时，手里还攥着给她暖手的帕子。
苏璃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眼前的巨兽在嘶吼，獠牙泛着冷光，可她眼里映出的，全是三年前那场雪崩——阿木尔把她推出雪堆时，后背沾着的那片猩红；他被埋在雪下前，最后望向她的眼神，像怕她哭，又像在说“活下去”。
“你也想尝尝被埋进雪里的滋味吗？”她嘶吼着，声音劈了个叉，断矛在手中抖得厉害，却死死攥着不肯放。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像阿木尔当年替她挡雪时，落在他肩头的冰碴子。
巨兽猛扑过来，腥风裹挟着雪雾压得人喘不过气。苏璃月侧身翻滚躲开，断矛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深痕，带起的雪沫溅了她满脸。她抹了把脸，睫毛上结了层薄冰，视线却亮得惊人——就像阿木尔教她认星图的夜晚，他指着最亮的那颗说：“你看，再黑的天，总有光能钻进来。”
“阿木尔，你看啊，我没躲。”她喃喃着，突然矮身滑到巨兽腹下，断矛狠狠捅向它最柔软的腹部。巨兽吃痛咆哮，巨爪横扫过来，苏璃月被扫中肩头，像片叶子似的飞出去，撞在一块冻硬的岩石上。
肋骨像是断了，疼得她眼前发黑，可手里的短矛仍没松。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看见巨兽的阴影正一点点罩下来，就像当年那片吞没阿木尔的雪云。恍惚间，她仿佛又听见阿木尔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笨丫头，打不过就跑，逞强给谁看？”
“给你看啊。”她对着虚空笑了笑，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淌，“你说过，遇到坎儿别趴下，不然以后怎么带你看南边的海。”
她猛地咬牙，用断矛撑着地面站起来，肩头的剧痛让她每动一下都像被拆骨，可脚步却异常坚定。巨兽再次扑来，她没有躲，反而迎着它冲了上去，在错身的瞬间，将断矛狠狠旋进刚才捅出的伤口里。
“这一下，是替阿木尔讨的！”她嘶吼着，猛地拔出断矛，带出的血溅在雪地上，像极了那年雪崩后，她在雪堆里扒出的那片染红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