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盛娇眼睛都不看他,“景王殿下说话可要谨慎些,什么叫演?我可不认的。我一没有欺君,二没有摆弄是非,所有的一切都是实话实说,算什么演?”
魏衍之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没错,她是没有撒谎,也没有说不实际的废话。
可她更改了叙事的顺序,来了个釜底抽薪。
要是陈维之早就知道文渊阁的藏书并未被毁,也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向她发起刁难。
说白了,她就是幕后最重要的推手。
一步步将陈维之,乃至整个工部推到陛下眼前,从而将上下官员的约束管理来个彻底的清扫。
盛娇弯唇:“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这样天真,当真可笑;景王殿下该不会还为陈维之惋惜,替他鸣不平吧?”
“自然不是!”
他陡然清醒了。
这女人如今已露獠牙,字里行间处处都在挖坑。
果然,下一瞬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抹遗憾。
“真可惜,我还以为景王殿下与那陈大人素日交好,想要顾念同僚情意,救他一命呢。”
“本王是皇子,有什么同僚情意,你不要胡说。”
“既如此,还请景王殿下将路让开,莫要拦着,要知道好狗——”
她突然停住了,眉眼微挑,“抱歉,大庭广众之下,又在皇城禁宫内,是我方才有些口无遮拦了,还请殿下莫要往心里去。”
魏衍之:……
盛娇走得头也不回。
他突然发现自己连阻拦的理由都找不到。
只能眼睁睁瞧着她远去。
观复学堂内,平川公主与曹樱菀对坐,侃侃而谈。
“今日早朝当真是痛快,那陈维之还想给娇娇颜色看,却让自己深陷泥潭。”平川公主眉飞色舞。
“陛下当真斩了他?”曹樱菀还有些不信。
“皇帝乃真龙天子,一言九鼎,当朝那么多官员看着,光是欺君一条罪名就足矣,他还想活着退朝么?那岂不可笑?”
平川公主以袖掩口,“父皇已经派人彻查工部,这事儿八成还会交到我七哥的手里。”
曹樱菀松了口气:“这样蛀虫一般的官员越少越好,朝廷的银子得来也不易,怎能花销在这种人身上。”
“天下蛀虫何其多,是杀不完的。”
平川公主略带嘲弄。
话音刚落,圣旨便到了。
彻查工部一事,交予庄王主办,琅王协理。
接旨谢恩后,平川公主又领到了工部通行的令牌。
小小的一枚捏在掌心,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力的分量。
见曹樱菀好奇,她笑着将令牌塞进对方手中:“你也瞧瞧,这可是六部之一的通行令牌呢。”
“真好。”
曹樱菀无不艳羡。
伸手来来回回在令牌上抚了抚。
她本就赤子心肠,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
越是这样羡慕,反而越让平川公主有些心下不安。
“其实你能力也很强,提枪上马可安天下,不如我向父皇禀明,也让你来助我一臂之力。”
曹樱菀回过神来,瞬间明白了,笑得花枝乱颤:“我虽羡慕,却不嫉妒,你让我上阵杀敌那是没问题,可要我处理这些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官员贪腐问题,那可就把我难住了。”
“我的好琅王,我知晓你待朋友一片真心,但真不必。”
她笑容爽朗坦诚,“娇娇与我说过,每个人都有合适自己的位置,我不必那般着急,只看着你们俩里应外合、明暗相助,我便很知足了。”
对上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平川公主突然明白为什么盛娇待曹樱菀总是多了几分温柔和煦。
只因这女子值得。
心头暖暖的,平川公主也放下了:“好!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我来说,只要我能办到的,必定在所不辞。”
“这话说反了。”冷不丁的,从门外传来一句笑语。
二人抬眼看去,只见盛娇款款而来。
她依然穿着今日在早朝时的品阶冠服,只是眉眼和软,更显亲切可爱。
“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日忙得很,怕是没空过来了。”
曹樱菀又惊又喜,“朝堂上的事情都料理妥当了?”
“朝堂事关天下,哪里能说料理妥当呢?不过是今日事今日毕罢了。”盛娇温温笑道,看向平川公主,“你不必替她担忧,宫中如今正缺人呢,陛下有用得到她的时候。”
“用人?”平川公主一阵不解。
但很快,她就明白盛娇的意思了。
当晚,昭贵妃从宫中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属意庆嘉郡主,打算组建一支专管后宫的侍卫队伍,交由曹樱菀打点。
因要保护后宫里的诸位娘娘公主,是以这侍卫人选最好都是女子。
同时,皇帝还另有旨意,命英国公之子曹靖接手御前守卫统领一职。
这原先可是冯天护担任的要职。
英国公一门,一双儿女皆在御前效力。
一时间,风头无两,人人羡慕。
曹樱菀有了事情做,精神振奋,等旨意传到后,她便兴冲冲地着手来办。
要寻身手高绝、人品敦厚的女侍卫可没那么简单,要从品格、出身一一挑选,曹樱菀忙得很快活。
邵恒见妻子有了自己的事情,也打心眼里替她开心。
夫妻二人挑灯夜忙,有几次竟一同宿在书房里,头对着头伏案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见丈夫半边脸上都是图纸留下的墨痕,曹樱菀笑得停不下来。
邵恒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一眼:“你还笑我,还不赶紧去照照镜子。”
曹樱菀轻轻呀了一声,忙挡住脸,匆匆回了房中。
宫里宫外一片新气象。
被搁置多日的文渊阁终于迎来了清扫打点。
为让众人安心,何光领着工匠班子抵达现场时,也没有刻意让众人回避,而是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开工。
残破的木质,碎成一地的石砖,凌乱不堪。
一层层地清理下去,当拨开那些沉重湿软的残骸,底下不见一本书籍,所有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清理收拾工作足足进行了八九日,这才抵达地下库房的大门前。
这一天,盛娇也来了。
“女君大人。”何光拱手见礼,“现在可以打开库房了么?”
“自然可以,众人见证,也好让大家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