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山耳边一片嗡鸣,几乎听不清她的话。
只见眼前女子那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吹气如兰,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感受到一阵阵无端的透寒,几乎从皮肤一直浸透到骨髓。
“魏衍之又是怎么知道戴妈妈的……”他勉强撑住,咬着牙问。
“景王殿下原先与你好得几乎要穿一条裤子,多少事情都是他替你做的,从前我为景王正妃时,可没少帮他出谋划策,戴妈妈是玉胭楼明面上的老鸨,而玉胭楼却是殿下你掌控的私产,戴妈妈是谁的人不是呼之欲出么?”
盛娇笑得越发温柔,“魏衍之瞧着是不如你,但他也并非草包,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怎会对此一无所知呢?”
若戴妈妈不是魏长山的心腹,玉胭楼也轮不到她做主张罗;
若魏衍之当真不知晓,戴妈妈也不会藏匿在京城中这么久,始终没被魏长山察觉。
她的话点到为止。
魏长山已经听明白了。
难怪他一直都没找到戴妈妈的下落,原来其中有魏衍之的手笔。
掌心握紧,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阴翳的眼底泛着杀意:“你会这么好心,将这一切都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奇怪的,比起你来,我更恨魏衍之。”
盛娇答得坦坦荡荡。
尤其那双明澈的眼眸,丝毫不带犹豫。
魏长山忍不住信了。
“你是想利用我去扳倒景王,可惜了,我如今早已不是太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欸,话可不能这样说,人家魏衍之只是郡王,还不是照旧亲王的份例行事?”盛娇道,“你到底做过太子,在陛下心中的爱重必定远胜其他皇子,比过区区景王,还是很容易的。”
话音未落,她转眸看过来,满是轻轻的信赖,“我相信怀王殿下。”
等盛娇离去,魏长山沉默许久。
直到贴身奴仆战战兢兢地来请示,说是元贞女君离去前交给门房一张方子和一包药,要他们交给殿下。
魏长山接过一瞧,呼吸顿了顿。
有道是久病成医。
那方子上的药十有八九他都很熟悉,都是能解了他目前难处的药材,并且配好的药包内容干净,并无半点不妥。
命府医来看过后,魏长山迫不及待用了,果然觉得身子比之前清爽许多,病患处也减轻了不少痛苦。
“到底是女人。”魏长山缓过一口气来,很是不屑地自言自语,“什么元贞女君,心里还是放不下当年景王对她的伤害,竟然头脑发热,想要利用我去对付魏衍之……不过也好,也要谢谢她特地来告知,不然本王怎能知晓魏衍之的蠢蠢欲动!”
呢喃着到最后,眼底尽是狠厉。
得知妻子去过一趟怀王府,江舟紧张起来。
盛娇抬眸,瞧见他那张严肃的脸,不由得发笑。
“笑什么?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只身一人去怀王府。”他生气,又拿她没法子,只能瞪了一眼,拿自己出气。
“星女不是在么,我不是一个人。”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顶什么用?”
一直藏在角落没吭声的星女表达自己的不满:“世子爷这话就不对了,我很有用的。”
盛娇帮腔:“是呢,星女很厉害的。”
江舟:……
他横了星女一眼:“你先出去。”
星女委屈巴巴地去看盛娇。
江舟:“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爷将星女送给娘子,我自然是要听娘子的差遣。”星女低头,声音不见半点服软。
江舟给气笑了。
盛娇忙打圆场:“星女你先去小厨房看看那玫瑰糕得了没有,要是没做好,就吩咐厨房的妈妈们多加点蜂蜜,世子爷爱吃甜的。”
闻言,男人眼睛一亮,面上浮起喜悦。
星女这才退下。
“她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江舟哼哼着,又对着盛娇,“你比她更不听话,更要挨罚。”
“好,你说怎么罚?”
他瞬间卡壳。
因为压根没想过盛娇还会这样接。
瞧她眉眼清丽,唇畔娇艳,莞尔一笑,如清风霁月,最是坦荡宽厚。
“罚你一会子多吃两块玫瑰糕。”
盛娇以袖掩口轻笑:“这算什么罚?”
“你还说,明知道我不舍得,我哪里忍心,偏要顺杆子爬,让我怎么说嘛?”他一阵委屈。
“其实……”她挽着丈夫的胳膊,轻轻靠了上去,“今日去怀王府我也想过会不会有些莽撞仓促了,但我后来细想,必须我去才行;魏长山其人,心思重,城府深,若我不亲自去一趟,难保这一回他确信无疑。”
“那你今日之行,可有结果?”
“请君拭目以待。”她弯起嘴角,“无论是魏长山还是魏衍之,他们都习惯了弯弯绕绕地思虑问题,更喜欢躲在幕后运筹帷幄的感觉;殊不知,敌在明他们在暗的优势只基于我不知情,一旦我知情,你觉得这还是优势么?”
江舟明白过来:“所有你摆在明处的一切,都是刻意让他们看到的。”
“没错。”盛娇抬眸,“他们既然觉着我是小小女子,不足为惧,那对我才是好事,他们越是轻敌,我坐收渔翁之利就会越便宜。”
他听得快活起来,抬手捏了她脸颊一下:“说得好,但今日之行还是莽撞了些,下回可不许了。”
想了想,他又道,“要是真有什么事不得不去冒险,你告诉我,为夫替你去。”
冯钊一案彻底结案。
皇帝在一次早朝上褒奖了各路办理此案的官员。
并告知中枢阁,拟定罪己书,昭告天下。
这一举动大大出乎众臣的意料。
天子的罪己书何其重要,怎能轻易为一个臣子而写?
可皇帝给的理由却很充足,让众人无法反驳。
痛失肱骨之臣,本就是大安的损失,作为天子,却不能守护好自己的臣民,反而让整个盛家蒙受不白之冤,其罪之重,若不昭告天下,又如何能让接下来具有才干之人甘心辅佐?
景王府内,魏衍之很是不快。
“今日在朝堂上,父皇褒奖了所有人,却始终不提恢复本王亲王之位的话!父皇他……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