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的披风解下裹在她身上,披风很大,娘子从头到尾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李松青转头对秦时等人说道:“你们先去书房等我。”
知道他肯定还有事要说,又见他无事,许云苓放心不少,便在他的要求下,带着荷香先回了栖鹤院。
外书房又点亮了几盏灯,不过也只维持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又一盏一盏地熄灭了。
许云苓回到栖鹤院没多久,姑奶奶就让月姐来问了问,同月姐说了会,待她走后,许云苓还是没睡,穿着他的披风,上头除了残留着他的气息,貌似还裹了几分宫里出来的肃穆之气。
撑着身子等了没一会,李松青就回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许云苓连忙让小丫鬟把准备好的姜汤端进来。
“你喝了吗?”
“我喝过了,你快喝,去去寒气。”
白瓷碗里的姜汤,热热的,还有几分红糖的香气。
把碗凑到她嘴边,喂她喝了一口,许云苓都要无奈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她?
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她赶紧示意他喝。
喝完姜汤的唇在烛火下亮晶晶的,李松青给她擦了擦嘴,才把大半碗的姜汤,仰头一口喝光。
“今夜让你担心了。”
把人拉着坐下,他简单解释了一番。
“言官参你?是吴家那些人?”
把整件事听完后,她抓住了重点,“可是那几个言官,我从前似乎听你说过,不是站你这一头的吗?为何……”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老手段了,我都习惯了。”
“不过他们错算了一点,陛下不是昏君。”
“吴霖的人呈上来的罪证,不管是烧哨塔,还是劣铁离间苍狼骑,青州的矿洞,或是漠北那一战,陛下和老将军都是知情的。”
“青州案子的最终流向,吴家和郑家将精铁卖出去的数目,路线,也全在那上面。”
“他们蠢在,以为那是用来参我的罪证,实则上头的每一笔,陛下都清楚得很。”
“罪证不但不能把我置于死地,反而全都指向他们,自掘坟墓。”
“我不过是在御前陈述一遍事实,他们诬告忠良”的罪名便坐实了。”
他简明扼要的说,许云苓听着却有些糊涂,“那秦大哥来拿的那些东西……”
“是防他们狗急跳墙用的。”
“还是要靠这里。”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他突然来这么一出,许云苓都笑了。
不过笑着笑着,她又感觉不对。
弹劾的时机、罪名如此精准……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露出马脚让他们参你?”
李松青没想到她竟然猜到了,“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就是要故意,这样他们露出的马脚才会更多。”
“那几个言官我早知道他们有异心了,我这样没有根基的,就是要让他们以为我身边好渗透,这样才好做事。”
“让他们以为拿到我通敌的罪名,在御前发难,我才能顺理成章的将青州之事,全部摆在陛下面前。”
“否则,贸然触碰国本,那才是死路一条!”
许云苓听到这里,或多或少也明白了些。
她夫君封侯后动作那么大,还明目张胆的让她同那几个言官的夫人往来,这其中怕是掩人耳目更多。
李松青看着她沉思的样子,伸手把她的手重新拉过来,带着人去床上安睡,毕竟也很晚了。
陛下不是昏君,也最是懂得取舍,谁更有用,谁的把柄更致命,谁的价值更高。
他也最会演戏,骂言官,亲自下场扶人,当着众人的面,说李松青是栋梁之才,却也借着这事敲打所有人,特别是北衙的人。
许云苓睡不着,还想同他说说话,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不过李松青好像不想再说了,拉人入怀,一阵拍拍安抚了好一会,娘子才渐渐睡了过去。
看着她的睡颜,他把头紧紧贴了上去。
他说过,没有人会永远是鱼肉。
*
今年的四月,又比去年冷多了。
王姝一路从秋水苑,穿过东院的花园,手里捧着暖炉,小心翼翼地扶着丫鬟的手走过。
每走一段路,她都要歇歇再走,还要要求小丫鬟铺云锦毯,生怕硌着自己。
她听说,那位田氏就是这样让人伺候的。
这秋水苑离正院也太远了,还晦气,先前是那个疯了的秦姨娘住的。
她提过要求,想换个地方。
原本以为,按照自己现在的状况,就算开口搬去正院,宋怀山也会同意,可她没想到还是被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那是田氏的屋子。
呵呵!那人真是田氏吗?
不过她现在也不想计较这些了。
低头摸了摸肚子,快到正院时,王姝故意挺了挺肚子,从灵雀面前走过。
灵雀刚从里头复命出来,见她来,只一昧低头,样子恭谨得很。
进院子时,几个丫鬟正搭着梯子,按照规矩用湿布擦花灯。
王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上面一尘不染的,亮堂得很,也不知这世子爷隔三差五就让人打扫,是为着什么。
“侧夫人!”
门前的小厮还要像往常那样拦人,可这回王姝搬出了国公爷来,他们倒是乖觉,不敢再拦了。
进去时,世子爷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内书房的桌面,这里也是禁区,除了自己,他不让任何人动手整理。
王姝的目光扫过上面的几张宣纸,字迹娟秀,似乎是女子的手笔。
“谁让你来的?”
她人才要靠近些,男人的眉头就已经皱起。
“妾身听说世子爷昨夜似乎忙于公务夜归,便炖了……”
“不喝!”
冰冷至极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纵使王姝听习惯了,却还是有些委屈。
她都怀上他的孩子了,他怎还如此冷漠?
许是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宋怀山把手中擦拭好的小摆件轻轻放下,抬眼看她。
“既有了身子,就在院中好好静养,瞎跑什么。”
“多谢世子爷关心,胎气已经稳固了,刘大夫说无碍的。”
她尝试向前走了几步,目光落在那叠宣纸上。
“昨儿宫里来人,说是皇后娘娘明日想见见我。”
“娘娘要召见,你去便是,不必来问我。”
宋怀山继续拿起案上的笔山擦拭,身旁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
那是许云苓住在这里时,身上常用的香。
“世子爷,妾身……”
王姝见他始终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联想这几个月来自己的心酸,还有腹中这个孩子是怎么得来的,她咬了咬唇,大胆的伸手抓住男人。
意外的是,宋怀山这回没有躲。
也是,她如今的身子,皇后娘娘和国公爷都十分看重,宋怀山就是再不在乎自己,也不能不在乎她肚里的孩子。
轻轻贴了上去,两人就这么僵着,直到王姝率先出声打破,“世子爷,您一定要这样吗?”
沉默,长长的沉默……
不喜欢这种氛围,王姝再次开口转移话题,“妾身的首饰都有些旧了,此次进宫,妾身想……”
“那是她的!”
似乎预料到她想说什么,宋怀山再次无情打断。
“是……妾身明白,妾身也只是……”
“午后我让玉楼的人来,你自己挑。”
她哪里是想要什么首饰,她想要的明明是他的在意。
轻轻扯开她的手,宋怀山就叫人进来把她送回去。
王姝不情不愿,离去时,却见一个穿着黑色劲衣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见到她刚要行礼,就见里头喊了他一声……
王姝认识这人,好像是叫周竞华,前些时日刚从外头回来,似乎是为世子爷办什么事。
她面无表情带着人出屋,刚走到廊下,却看到几个小丫鬟在东厢房进进出出的,似乎在收拾什么东西。
让人打听才知道,东厢房的布置,又重新换了一批,还是原来田氏用的那些旧东西,宋怀山下了吩咐,隔段时日便要换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