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芳一边舀起温热的补汤,一边轻声劝慰:“娘娘,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贵妃娘娘那般行径,不过是仗着方家的势,急着在陛下面前刷存在感罢了。她素来沉不住气,哪懂什么分寸?陛下未必真待见,多半是碍于方家颜面,应付着去一趟罢了。”
“本宫不是气她邀宠。”余少云松开攥得发紧的玉佩,指尖红痕刺眼,语气里满是寒冽,“她是陛下的嫔妃,邀宠本是应当。可她选的时机,实在欺人太甚竟敢踩着我儿的孝期往上爬,真当本宫失了儿子,就没了制衡后宫的底气?”
吟芳连忙将盛好的汤碗轻轻放在余少云面前,声音里满是愤慨与讨好:“娘娘说得是!贵妃娘娘也太不知好歹了!仗着家世便无法无天,连这般肃穆的日子都敢拿来做文章,分明是没把娘娘您放在眼里,更没将中宫的规矩放在心上!”
“方家的势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余少云眼底翻涌着未灭的野心,布满血丝的眼眸透着凌厉,“陛下的应付给得了她片刻体面,却给不了长久圣宠。这后宫的尊卑秩序,从来都是本宫说了算。她敢踩我的底线,就别怪本宫日后清算定要让她知道,什么叫中宫的威严,什么叫规矩难破!”
“娘娘心里的苦,奴婢懂……”吟芳扯着帕子按了按眼角,语气越发恳切,“贵妃娘娘心肠素来歹毒,又善妒成性,眼里只盯着恩宠,半点分寸都不顾。明知宫里正逢肃穆之时,偏要急着邀宠献媚,无非是觉得能钻个空子,想趁乱抢些风头。可她也太自不量力了,竟忘了谁才是真正执掌后宫的主子!她那点小聪明,在娘娘您跟前不过是班门弄斧,仗着家世便肆意妄为,殊不知娘娘您的气度、中宫的威严,从来都不是她能比的。”
见余少云脸色稍稍缓和,吟芳连忙拿起银勺,轻轻搅动碗中补汤,继续劝解,“娘娘,您要养好身子,才能压下后宫那些不安分的心思呀。这六宫上下,谁不仰仗娘娘您的威仪?您身子康健,才能稳稳镇住那些想趁机作乱的人,让她们知晓,中宫的位置、后宫的规矩,从来都由娘娘您说了算。您且趁热喝了这碗补汤,养足精神,往后不管是谁,都掀不起什么风浪,哪敢再这般放肆僭越?”
余少云垂眸看着碗中泛起的温热雾气,指尖缓缓抚上碗沿,冰凉的瓷面被暖意焐得温润。
她沉默片刻,终是抬手接过银勺,舀起一勺补汤慢慢送入口中。汤汁醇厚温补,顺着喉咙滑下,熨帖了几分心口的寒凉,却压不住眼底残存的厉色。
“你说得对,本宫若是垮了,才真让那些宵小之辈得意。”余少云眯了眯眼,“只要本宫在后位一天,她们就越不过本宫去。”
“娘娘英明。”吟芳继续恭维,“这后宫里,谁不知娘娘您运筹帷幄、威仪无双?先前多少风浪您都稳稳镇住,如今这点小事,自然也难不倒您。等您身子养得康健,只需略施手段,那些不安分的,自会收敛气焰,再不敢拿中宫的规矩当儿戏。”
余少云慢慢喝着汤,目光落在殿角悬挂的素色幔帐上,那幔帐随风轻晃,像极了绥衍偏殿灵前的白幡。
她捏着银勺的手指微微收紧,语气冷了几分:“方允娴想踩着本宫往上爬,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本宫倒要瞧瞧,她倚仗的方家,能不能护她一辈子。”
“娘娘何须动怒。”吟芳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语气里满是讨好,“贵妃娘娘那般急功近利,迟早会露出破绽。陛下最是看重规矩体统,她今日敢在肃穆之时邀宠,来日必会被陛下厌弃。反观娘娘您,沉得住气、顾全大局,陛下心里怎会不清楚孰轻孰重?往后这后宫,终究还是娘娘您的天下。”
余少云没再接话,只是一勺接一勺地喝着补汤。
殿内静悄悄的,只剩汤勺碰撞瓷碗的轻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雪呜咽声。
她眼底的怒火渐渐沉淀,化为更深的隐忍与算计,失去的,她要一点一点夺回来,敢挑衅她的,她会慢慢清算。
这中宫之位,她坐得稳,也守得住。
吟芳见她神色平静下来,便知自己的劝慰起了作用,于是不再多言,只是垂手侍立在侧,将一个贴心忠仆的模样做得十足。
不多时,余少云喝完了整碗补汤,将银勺搁在碗沿,抬手揉了揉眉心。
吟芳立刻上前,递上帕子,轻声道:“娘娘还是眯眼歇一会儿吧!”
余少云接过帕子擦了擦唇角,缓缓往后靠在引枕上,闭上了双眼。
小憩了一会儿,余少云醒来时眼底的疲惫淡了些,只剩沉凝的冷意。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对吟芳吩咐道:“去请崔嬷嬷过来。”
吟芳欠身领命而去,不多时,崔嬷嬷便进来了,“老奴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余少云抬了抬眼,示意吟芳退至殿外守着,待殿门掩实,才缓缓开口,“方允娴的事,你该知晓了。”
崔嬷嬷直起身,目光沉沉:“老奴已听说了。贵妃娘娘在大殿下孝期未满时邀陛下用膳,这般急不可耐,确实失了分寸。”
“只是失了分寸吗?”余少云冷笑一声,指尖叩着榻几,“她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更没把中宫规矩当回事!烁儿尸骨未寒,她就忙着争宠献媚,真当本宫失了儿子,便成了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娘娘息怒。”崔嬷嬷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极低,“贵妃娘娘素来恃宠而骄,又仗着方家在前朝的势力,行事本就张扬。只是她这次选的时机太过扎眼,陛下虽去了翊坤宫,心里未必没有芥蒂。规矩体统,从来都是陛下的逆鳞,贵妃这般僭越,恰是给了咱们可乘之机。”
余少云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你有什么法子?”
“老奴以为,对付贵妃,需‘借势’与‘诛心’并行。”崔嬷嬷眼底闪过算计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