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余火还在微微发亮，暗红的火光舔着最后一截木炭，把堂屋的影子染成暖融融的橘色。龙雷听完父亲的话，指尖在酒杯壁上摩挲了很久，杯沿沾着的酒液被体温烘得微微发烫，顺着杯壁缓缓滑落，在桌面上洇出小小的圆点，像训练时留在地图上的标记点。他忽然站起身，木椅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吱呀”的轻响，像吹响了集结的哨声，瞬间让喧闹的堂屋安静下来。
“万龙教练，雷神风经理，星耀，星夜，”龙雷的目光先扫过四个并肩作战的伙伴，声音里带着股刚劲，像压枪时稳住的弹道，“还有叶修，沐橙，唐柔，魏琛，伍晨。”他转向五个选手时，语气软了些，却更显坚定，像决赛圈里那句“跟我走”的指令，“都举起杯吧，满上。”
雷神风经理立刻拎起桌下的米酒坛，陶制的坛口“啵”地一声被揭开，醇厚的酒香立刻漫开来，混着藕盒的焦香和排骨汤的浓郁，在屋里织成一张暖烘烘的网。他给每个人的酒杯斟满酒，酒液“哗哗”地注入杯底，泛起细密的泡沫，像训练时炸开的烟雾弹，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九只斟满的酒杯在桌面上方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酒珠溅在桌面上，晕开一圈圈湿痕，像赛场上留下的弹孔，记录着即将开始的征途。
龙雷把杯中的米酒举得高高的，手臂伸直，酒液在杯里晃出细碎的光，琥珀色的酒浆映着他眼里跳动的火，也映着墙上那张用图钉固定的pEL赛程表。“咱们深圳xcY龙凤战队，是pEL的新队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里，像耳机里精准的报点，“现在整个pEL联赛里，算上咱们，一共是二十一支战队。先前的二十支队伍，有的是征战多年的老牌劲旅，拿过冠军，家底厚，粉丝多；有的是资金雄厚的新贵，挖了顶尖选手，设备一流，气势盛。咱们呢？是这二十一支里最年轻的一个，像刚冒头的青苗，得扛住风，顶住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万龙教练磨出茧子的指关节，那是常年握笔改战术图留下的印记；扫过雷神风经理衬衫上的褶皱，那是跑赞助时挤地铁蹭出来的；扫过星耀领队指甲缝里的白漆，那是刷训练室墙壁时蹭上的；扫过星夜副总镜片后的红血丝，那是熬夜算账目熬出来的。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叶修五人身上，叶修的袖口磨出了毛边，苏沐橙的护腕洗得发白，唐柔的指关节泛着红，魏琛的眼镜片沾着酒渍，伍晨的笔记本边角卷了边——这些细节，像训练赛录像里的关键帧，都刻在他心里。
“这二十支战队，每一支都不是好惹的。”龙雷的声音里多了份凝重，像在分析决赛圈的敌情，“有的擅长快攻，落地就刚枪，拼的是手速和反应；有的擅长运营，慢慢进圈，靠的是耐心和细节；有的枪法准，千里之外能爆头；有的战术活，声东击西玩得溜。咱们要在这二十一支里站稳脚跟，甚至往前冲，就得比他们更拼，更狠，更团结。”
龙雷转头看向父亲，龙影正端着茶杯坐在那里，热气从杯口袅袅升起，模糊了老人眼角的皱纹，却没模糊他眼里的光。那光里有期待，有信任，还有点藏不住的骄傲，像看到自己种的稻子终于抽出饱满的穗。“爸刚才的话，我记在心里了。”龙雷的声音更稳了，酒的醇香钻进鼻腔，让他的语气里多了点温热，“这些从全职高手过来的兄弟姊妹，肯跟着咱们挤在漏风的训练室，啃着冷馒头练枪，把荣耀赛场上的名气搁在一边，从零开始学手机操作，不是图咱们现在有多好，是信得过xcY这三个字，信得过我龙雷能带着他们在这二十一支战队里，打出属于咱们的位置。”
叶修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指尖的薄茧蹭过冰凉的杯壁，杯中的酒晃了晃，像他第一次打训练赛时波动的准星。他想起刚入队那天，龙雷蹲在地上，用粉笔在训练室的水泥地上画键位布局，说“你们觉得怎么顺手就怎么改，不用迁就别人”；想起自己练三指操作磨破了指尖，龙雷默默放在他桌上的那盒创可贴，包装上还印着战队的名字；想起训练赛连败时，这个年轻的老板没说一句重话，只是买了几瓶啤酒，说“输了怕什么，那二十支战队哪个没输过？总结总结，明天继续练”，那晚的啤酒和此刻杯里的米酒，都带着股不服输的烈。
“爸，”龙雷举着酒杯的手没抖，目光直直地看向龙影，像在赛场上锁定了目标，“您放心，也请大家放心。”他把酒杯往中间又举了举，酒液差点洒出来，在杯口晃出惊心动魄的弧度，“从今天起，咱们新的征程就从这杯酒开始——训练室的灯，会为想赢的人亮到天亮，不管是谁加练到半夜，冰箱里总有热好的牛奶；赛场上的枪，会为并肩的人压稳弹道，不管是谁掉了血，身后总有队友的掩护；pEL的舞台再远，那二十支战队再强，咱们一步一步走，今天练1000发子弹，明天就练2000发，这个月排第20，下个月就冲第10，总有一天能站上去，让所有人知道在pEL的二十一支战队里，深圳xcY龙凤战队不是软柿子，知道我们这群人，不管从哪个赛场来，都能打出自己的名堂。”
雷神风经理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衬衫上，像他跑赞助时淋的雨。他抹了把脸，眼里有点红，却咧开嘴笑了：“老板这话在理！想当初咱们找训练室，转了十八个城中村，最后定下那间顶楼的破屋，万龙教练说‘通风好’，星耀说‘视野棒’，现在想想，哪是通风好，是咱们心里的气够足！”他说着，又跟万龙教练碰了碰杯，“以后我跑赞助更卖力，争取让兄弟们早点用上最新的手机，跟那二十支战队比，设备上咱不能输！”
星耀领队的酒杯轻轻碰了碰唐柔的，酒液晃出来一点，溅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我记得刚刷训练室那阵，叶修拿着砂纸蹭墙，说‘这墙不平，得磨得光溜点，不然看战术图晃眼’；沐橙蹲在地上擦窗户，玻璃裂着缝，她说‘擦干净点，练枪时看远处清楚’。”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现在咱们设备齐了，人也齐了，就差把成绩练上去，在那二十一支战队里打出名声，不让老板和龙叔失望。”
星夜副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着光，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到新的一页，提笔写下“战队目标：pEL预选赛出线，在21支战队中站稳脚跟”，字迹工整得像他做的账目表。“我会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训练设备、参赛费用、大家的食宿，保证清清楚楚，绝不浪费。咱们得把劲往一处使，账目清，心才能齐，才能在这二十一支战队里走得更远。”他把本子合上，语气里带着会计特有的严谨。
万龙教练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举起杯，跟龙雷重重碰了一下，杯底的碰撞声闷响，像战术板上敲下的重音。“战术我来磨，训练我来盯，保证把每个人的位置都捏合好。那二十支战队的战术风格我都研究过，有的喜欢扎中心，有的喜欢卡边，有的依赖枪法，有的靠运营。”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稳，“叶修的指挥需要空间，我就给他画最灵活的战术框架，避开强队锋芒，找准弱侧突破；唐柔的突击需要支援，我就设计最稳妥的掩护路线，让她能放心冲。大家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的努力白费，咱们要在这二十一支战队里，打出自己的风格。”
“咱们是龙凤战队，是这二十一支里最特别的一个，”龙雷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在决赛圈里喊出的冲锋令，酒液在杯里剧烈晃动，却没洒出来半滴，“龙得有冲劲，凤得有灵气。叶修的指挥定方向，像北斗星，不能偏；沐橙的自由找机会，像游隼，得快；唐柔的突击破防线，像猛虎，要狠；魏琛的架枪守后路，像磐石，得稳；伍晨的替补补空缺，像救火队员，够灵——少了谁都不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个领导，语气里添了份厚重：“万龙教练的战术打底子，是地基；雷神风的后勤保运转，是粮草；星耀的协调通关节，是润滑剂；星夜的统筹算细账，是管家——缺了哪个都走不远。咱们九个人，拧成一股绳，就能在这二十一支战队里，闯出一条路来。”
龙雷环视着眼前的八个人，每个人杯中的酒都在晃，像他们此刻按捺不住的心跳，也像赛场上起伏的信号条。“所以这杯酒，”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却更有力量，“敬咱们不会让我爸失望——不会让他看着咱们从五个人硬撑，啃着一碗青菜分着吃，挤在两张床上聊天到天亮，变成九个人并肩，最后却在这二十一支战队里默默无闻；更敬咱们不会让彼此失望，不管是输是赢，酒杯永远碰在一起，枪口永远对着同一个方向，背永远留给最信任的人！”
“干了！”九声应答撞在一起，震得杯中的酒都在跳，像靶场里密集的枪声。米酒入喉，带着点烈，呛得人眼眶发热，喉咙里烧得慌，却又带着点甜，像训练后共享的那碗热汤，从胃里暖到心里。叶修喝得又快又急，酒液顺着喉咙往下烧，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谢谢”和“放心”都融进热流里；苏沐橙小口抿着，酒的暖意从胃里散开，漫到指尖，像队友递来的暖手宝，让她想起训练时叶修默默帮她调整的键位；唐柔仰头喝完，把空杯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像扣下了胜利的扳机，眼里的光比灶火还亮；魏琛喝了半杯，把剩下的酒倒给伍晨，两人碰了碰杯，没说话，却像在训练时一个眼神就明白彼此的意思；伍晨把酒杯举得高高的，直到酒液一滴不剩，才放下杯子，指尖在桌沿敲了敲，像在说“我准备好了”。
龙影坐在旁边，看着儿子挺直的脊梁，看着那八个年轻人碰在一起的空酒杯，悄悄把自己杯里的热水倒掉，从坛子里舀了半杯米酒。酒液入喉，带着点辣，却暖得他眼角发潮，老人的目光在九个年轻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龙雷身上，那眼神里有欣慰，有骄傲，还有点“长大了”的感慨，像看到自己种的稻子被风拂过，掀起金色的浪。
他知道，这杯酒下肚，这群孩子就真的要往远走了，带着这间老屋的酒香，带着彼此的信任，带着“不让谁失望”的承诺，往pEL那二十一支战队齐聚的赛场走去。前路或许有风雨，或许有坎坷，但只要这九个人的酒杯还能碰在一起，枪口还能对准同一个方向，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来，落在墙上那张皱巴巴的pEL赛程表上，像给那上面的每一行字，都镀上了层银亮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