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枪与冷泡的结合
转眼就到了十月底,北韩的山风跟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树叶早就掉光了,剩下些光秃秃的枝桠,像一把把刺向灰蒙蒙天空的黑色长矛。阵地前的焦土冻得硬邦邦,脚踩上去“嘎吱”作响。
这天晌午,日头还算暖和。
古之月趴在一个经过巧妙伪装的射位上,嘴里叼着根枯草茎,眯着眼盯着对面美军阵地。
他身边趴着个脸膛黝黑、带着几分稚气的新兵,叫刘狗子,是从川蜀之地刚补充上来的,眼神里还带着点初上战场的紧张和兴奋。
“狗子,瞧见没,”
古之月用软绵绵的苏北话指点着,
“三点钟方向,那个像是坟包凸起的地堡,射孔黑黢黢的,像王八壳子。”
刘狗子使劲点头,握着崭新的莫辛纳甘步枪的手心有些冒汗:
“古班长,俺看见嘞!”
“听到炮声,按照昨天教你的,看到敌人瞄准了再打!”
古之月沉声道。
就在这时,后方一公里处神炮手孔良龙裹着件打了三层补丁的棉衣,蹲在一块巨石后头,跟前架着门 82 迫击炮,炮管泛着冷光。
他那副射手是个十七八岁的娃娃兵,叫小豆子,怀里紧紧抱着 6 发炮弹,手指头冻得通红,却把引信摸得溜熟。
“良龙哥,这三个地堡,还按老规矩来?”
小豆子的声音带着点颤,不是怕,是让风吹的。
孔良龙眯着眼,透过炮身上的简易瞄准镜瞅着 1200 米外的美军地堡,那玩意儿跟个铁疙瘩似的蹲在山坳里,枪眼还在往外冒青烟。
“规矩个屁,”
他嗓子哑得像砂纸磨过,
“这龟儿子地堡比前两个厚实,炮弹往枪眼左边三尺打,掀它顶盖!”
小豆子麻利地递上炮弹,孔良龙手腕一压,炮身微微一颤,“咚” 的一声闷响,炮弹带着尖啸飞了出去。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远处的地堡猛地炸开一团火光,碎石和断木飞起来老高,紧接着就听见里头传来鬼哭狼嚎的喊叫。
“中了!”
小豆子拍了下大腿,孔良龙却没吭声,已经开始调整炮口,盯着第二个目标。
又是两炮下去,另外两个相邻的地堡接连报销,里头的美军慌不择路地往外跑,一个个跟没头苍蝇似的,暴露在开阔地里。
“狗日的,跑啥子哟!”
古之月趴在 500 米外的土坡后头,嘴里叼着根枯草,操着一口地道的苏北话,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的新兵刘狗子,
“稳住,屏住气,瞄准那穿皮靴的,他是个官!”
刘狗子趴在地上,莫辛纳甘步枪的枪口微微发颤,他刚上来没半个月,这是第三次参加冷枪收割。
“古班长,我、我瞅不准……”
刘狗子的声音有点发紧,眼睛贴在准星上,看着跑动的敌人,手心全是汗。
“瞅不准个球!”
古之月往他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
“风往西边刮,偏两指,深呼吸,别跟个娘们似的喘气!”
话音刚落,旁边的马锁匠已经扣动了扳机,河北腔脆生生的:
“看我的!”
“砰”
的一声,跑在最前头的那个美军应声倒地,皮靴还在地上蹬了两下。
刘狗子咬咬牙,照着古之月说的,调整呼吸,手指一勾,又是一声枪响,另一个敌人踉跄了一下,扑倒在雪地里。
“好样的!”
古之月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
“再来!”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山坡上枪声此起彼伏,刘狗子打空了两个弹匣,有三枪没中,马锁匠就跟在后面补射,跟捡漏似的。
等最后一个敌人倒在雪地里,小豆子跑过来数了数,咋咋呼呼地喊:
“古班长,马师傅,整整二十一个!
刘狗子你小子可以啊,打死六个!”
刘狗子脸一红,挠了挠头:
“多亏古班长教得好,马师傅补得及时。”
马锁匠把枪往肩上一扛,得意地撇撇嘴:
“那是,跟你马师傅学,保准错不了。
想当年我在河北老家,打兔子都是百发百中……”
“吹吧你就!”
古之月打断他,
“刚上来的时候,你打个固定靶都能偏到姥姥家,现在倒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 “呜呜” 的炮弹呼啸声,古之月脸色一变,大喊一声:
“不好,狗日的要炮火报复!撤!”
几个人二话不说,扛起枪就往旁边的交通壕跑。
刚跳进壕沟,身后就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泥土和碎石哗哗地往下掉,砸在头盔上砰砰响。
“都低下头,捂好耳朵!”
古之月吼道,他眯着眼往外瞅,借着爆炸的火光,看清了美军炮弹飞来的方向,
“小豆子,快给后方发信号,坐标北纬 38 度 15 分,东经 127 度 32 分,是狗日的 60 迫击炮阵地,让孔良龙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小豆子掏出信号枪,“砰” 的一声,一颗红色信号弹升空。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熟悉的迫击炮声,孔良龙的 82 炮开始反击,精准地落在美军炮兵阵地上,爆炸声此起彼伏,对方的炮火很快就弱了下去。
“嗅觉咋样?”
古之月拍了拍马锁匠的肩膀,
“刚才那股子火药味,比咱们的炮弹烈吧?
美军的 tNt 质量是好,但他们的炮兵都是草包,换弹慢得要死。”
马锁匠吸了吸鼻子,一脸笃定:
“那可不,我闻着味儿就知道,他们离咱们至少有两公里,而且是临时架设的阵地,没挖掩体。”
刘狗子好奇地问:
“马师傅,你光闻味儿就能知道这么多?”
“那是,”
马锁匠得意地说,
“我跟车跑了十几年,啥机油味、火药味、汽油味,一鼻子就能分清。
美军的炮弹味冲,咱们的炮弹带着点烟火气,不一样。”
古之月点点头,指着远处的战场:
“不光靠嗅觉,听觉也得灵。
刚才他们开炮的时候,炮声闷沉沉的,说明炮管没校准,而且是分散射击,没形成弹幕。
咱们的冷枪冷炮,讲究的就是‘冷’,打了就跑,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现在这战术,就是炮轰开路,枪收割,远近结合,1000 米外靠孔良龙的迫击炮敲工事,500 米内靠咱们的步枪捡漏,这叫分工合作,效率翻倍。”
正说着,孔良龙和小豆子也跑了过来,小豆子气喘吁吁地说:
“古班长,后方回话了,说咱们打得漂亮,让咱们赶紧后撤,美军可能还有第二轮炮火。”
几个人沿着交通壕往后方阵地撤,脚下的泥土又湿又滑,混合着炮弹碎片和枯草。
古之月一边走,一边琢磨:这冷枪冷炮运动搞了快三个月,从一开始的单打独斗,到现在的步炮协同,兄弟们越来越有经验了。
美军一开始还挺横,现在被打得龟缩在工事里不敢露头,白天连饭都不敢做,只能啃干粮。
他心里正美滋滋的,想着再打几天,争取把对面的据点都拔了,就听见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回到后方阵地,刚把枪放下,通信员就骑着一匹瘦马跑了过来,手里举着一份电报,大喊:
“古之月班长!马锁匠师傅!
二团王团长的紧急命令,让你们即刻返回汽车二团报到!”
古之月皱了皱眉,接过电报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马锁匠凑过来,着急地问:
“啥事儿啊?
这么急急忙忙的,咱们这儿正打得过瘾呢!”
通信员喘着气说:
“美军开始对隔壁上甘岭阵地发动大规模反击了,上头命令,所有后勤人员全力支援上甘岭作战,汽车二团急需司机和押运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