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调令
“啥?回去?”
马锁匠一听就急了,嗓门一下子提得老高,
“不行!我不回去!
咱们这儿冷枪打得正顺手,回去干啥?
开车运物资哪有打鬼子……
哦不,打美军痛快!”
他一把抓住古之月的胳膊,
“古班长,你跟上面说说,咱们再待几天,争取再打掉几十个敌人,立个大功!”
古之月把电报叠好,塞进怀里,脸色凝重:
“锁匠,别冲动。
上级急着把咱们召回去,说明上甘岭那边情况危急,后勤支援跟不上了。
你想想,咱们在这儿打冷枪,打得再痛快,要是兄弟部队没枪没弹,缺医少粮,就算咱们打死再多美军,他们也守不住阵地啊!”
“那也不能让我回去开车啊!”
马锁匠急得直跺脚,河北腔里带着哭腔,
“我现在是特等射手了!
你看我刚才,一枪一个,多准!
留在这儿能杀更多敌人,回去开车能顶啥用?
顶多运几箱弹药,几袋粮食,哪有打死美军解气!”
刘狗子在旁边劝道:
“马师傅,古班长说得对,后勤也很重要啊。
要是上甘岭守不住,咱们这儿也危险。”
“你懂个屁!”
马锁匠瞪了他一眼,
“你刚上来没几天,不知道打鬼子的痛快!
老子盼着上前线盼了多少年,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凭啥让我们回去开车?”
古之月点燃一支烟,慢慢抽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深邃:
“锁匠,你以为我不想留在这儿?
我古之月打了十几年仗,从缅北打到朝鲜,就喜欢听枪声,喜欢看着敌人倒下去。
但是,革命不是只靠打打杀杀。
你是司机,你的本事不止在开枪,更在开车。
上甘岭那边,山路崎岖,美军飞机天天轰炸,运输线被掐断了好几次,多少司机牺牲在半路上,多少物资运不上去,多少战友因为缺弹药、缺药品白白牺牲!”
他拍了拍马锁匠的肩膀,
“你以为特等射手很稀罕?
上甘岭那边,能打仗的兵一抓一大把,但是能在枪林弹雨中把物资安全运上去的司机,少之又少!”
马锁匠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
“那也不能让我们去啊!
汽车二团那么多司机,为啥偏偏召我们回去?
还有你,古班长,你也不用回去啊,你留在这儿继续指导新兵打冷枪多好!”
古之月苦笑一声:
“我是你的班长,是一个集体。
锁匠,你想想,咱们在38线上,要是没有后勤给咱们运弹药、运粮食,咱们能活着打败美国鬼子吗?
阵地上,多少兄弟因为没吃的、没药,死在半路上,你忘了?”
提到38线,马锁匠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还是嘴硬:
“那不一样!
那时候是咱们自己缺物资,现在是别人缺,我凭啥要放弃自己的战功,去帮别人?”
古之月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锁匠,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都是中国人民志愿军,都是革命战友,不分你我!
上甘岭的战友在前线浴血奋战,用身体挡住美军的炮火,他们为了啥?
还不是为了守住阵地,为了咱们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打冷枪!
现在他们需要支援,你却想着自己痛快,你对得起那些牺牲的战友吗?”
“我……”
马锁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古之月打断了。
“你想想,”
古之月的声音放缓了一些,
“你开车技术好,经验丰富,在年初的时候,你开着卡车在盘山公路上跑,日军飞机追着炸都没把你怎么样。
上甘岭那边,正需要你这样的好手。
你把物资运上去,兄弟部队就能多一份力量,就能少牺牲几个战友。
这功劳,不比你打死几十个美军小!
再说了,等上甘岭的战况稳定了,咱们还能回来打冷枪,到时候,有的是美军让你打!”
马锁匠低着头,手指头抠着枪带,心里矛盾极了。
他确实喜欢打冷枪的感觉,喜欢那种一枪一个敌人的痛快,但是古之月的话也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古班长也跟他讲起在缅北的时候,因为后勤跟不上,兄弟们饿了吃树皮,伤了没药敷,那种绝望的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
他还是有些犹豫,
“我怕我开车的时候,忍不住想开枪,分神了怎么办?”
古之月笑了:
“放心,到了那边,有的是让你开枪的时候。
美军飞机天天轰炸运输线,你不光要开车,还得跟他们干仗,保护物资安全。
到时候,你既能开车,又能开枪,多好!”
孔良龙走过来,拍了拍马锁匠的肩膀:
“马师傅,古班长说得对。
后勤是命脉,没了后勤,再能打的部队也撑不了多久。
你就回去吧,等上甘岭打赢了,咱们再一起打冷枪,把美军赶回老家去!”
小豆子也说:
“马师傅,你放心,我会跟着咱们班长好好学,等你回来,我也能成为特等射手,跟你一起并肩作战!”
马锁匠沉默了半天,终于抬起头,眼里的倔强少了几分,多了几分坚定:
“行,我回去!
但是古班长,你得答应我,等上甘岭的事儿完了,咱们必须回来,接着打冷枪!”
古之月咧嘴一笑:
“没问题!
到时候,我还跟你搭档,你打漏了我补,我打偏了你捡,争取再打掉百八十个美军!”
说罢,古之月背起莫辛纳甘步枪,拉着马锁匠就往停在阵地边缘的卡车走去。
卡车是辆老式嘎斯51,车身布满了弹痕,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看到他们过来,赶紧跳下车:
“古班长,马师傅,王团长让我在这儿等你们,咱们得赶紧走,路上不安全!”
古之月点点头:
“辛苦你了,兄弟。
开车吧,越快越好!”
马锁匠爬上卡车,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看了一眼刚才作战的阵地,心里还是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