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紫纹蟒的蛋,我不卖!”
李越从正屋里走出来,青布衫的衣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微风。
他的语气依旧像淬了冰,没半分温度,眼神落在秦常阳身上。
带着几分审视,像是在打量一件不懂其用途的器物。
这人昨日在聚鲜楼摔门而去时,那股傲气几乎要从锦袍里溢出来。
此刻却提着礼盒站在院外,倒真是奇了。
秦常阳听到这话,心里反而“咯噔”一下落了地,像是悬了一夜的石头终于砸进土里。
对方愿意开口,哪怕是冷冰冰的拒绝,也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连话都懒得说,那才是真的结死仇了。
他连忙将手里沉甸甸的礼盒放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礼盒外层包着锦缎,边角绣着暗金色的云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他竟对着李越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月白锦袍的褶皱堆在背上,像朵收拢的花。
“道友,昨日是我意气用事,冲撞了您,今日特来赔罪。”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恰好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屈。
从小在家族里被捧着长大,何曾对人如此卑躬过?
“哦?”
李越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眉峰微扬,像平静的湖面投进了颗石子。
他昨天回去后,特意打听了刺鲸猎妖团的底细,知道对方有一位四象境强者坐镇。
那可是两百多年前就突破的老怪物,一身修为深不可测。
就算只是四象黄境,动动手指也能碾死现在的他。
所以他甚至做好了随时卷铺盖离开拒北城的准备。
毕竟只是和秦家一个晚辈有些口角,还不至于惊动那位老怪物。
大家族的天才,谁还没点傲气?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不仅没记恨,竟然还亲自上门赔罪,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李越的目光落在石桌上的礼盒上,神识如同细密的网,悄无声息地扫过。
百年份的血参,参须完整,断面泛着琥珀色的光。
一对玄龟甲,边缘光滑,隐隐有灵光流转,显然是刚从活龟身上取下的。
还有三瓶凝神丹,瓶身贴着标签,竟是上等品质。
这几样加起来,差不多值两千块下品灵石。
看来,这秦常阳是真下了血本了。
“大可不必。”
李越的语气稍稍柔和了几分,像初春融化的冰棱,摆了摆手,指尖划过空气,带起一丝微风。
“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他本就没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
不过是几句口角,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真和刺鲸猎妖团结下死仇。
二品炼丹师的身份虽能让他在拒北城立足,可面对有四象境强者坐镇的势力,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
“是,多谢道友!”
秦常阳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像是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他连忙对着李越又拱了拱手,动作比刚才更标准了些,转身就走,脚步甚至带了点踉跄。
像是生怕李越下一秒就反悔,把那句“到此为止”收回去。
走出院子老远,秦常阳才敢回头望了一眼。
见那两扇木门已经缓缓关上,铜锁“咔哒”一声扣上。
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黏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他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本以为会被对方冷嘲热讽一顿,逼他说尽好话。
甚至可能狮子大开口索要赔偿,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轻易就放过了他,连礼盒都没多看一眼。
“这位李丹师,果然不是寻常人。”
秦常阳攥了攥拳头,指节泛白,转身快步离开竹里巷。
青石板路被他踩得“噔噔”响,像是在逃离什么。
他比谁都清楚,这次是真的捡回了一条命。
一位能被飞燕楼估价五千块灵石查探底细的二品炼丹师,要想光明正大地杀了他,就算是秦家,怕是也保不住。
“真是奇了怪了!”
李越看着紧闭的院门,眉头微微蹙起,转身走回院子,目光落在石桌上的礼盒上,眼底满是不解。
“哪怕我是二品炼丹师,也不至于让对方如此忌惮,甚至亲自上门赔罪吧?”
他绕着石桌走了两圈,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况且秦家可是拥有四象境强者坐镇,就算我炼丹术再高,真要撕破脸,对方未必会怕。”
“四象境的老怪物动动手指,就能将我一指镇杀。”
李越对此苦思冥想,连石桌上的礼盒都忘了处理。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光影斑驳,他却毫不在意。
“难不成,对方以为我是来自哪个大势力?”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长,瞬间占据了他的思绪。
除了这个可能,他再也找不到其他原因了。
况且,他的外貌一看就知道绝对没有超过五十岁。
在这样的年纪达到二品炼丹师,放眼整个北域,也只有那些传承千年的大宗门才有资源培养出来。
光是经年累月消耗的药材,就足以拖垮一个中等势力,更别说还得有高阶丹师手把手教导。
哪怕是刺鲸猎妖团的秦家,虽然也会培养炼丹师,但是更多的资源,也不得不倾斜到提升实力上。
炼丹师固然重要,能提供丹药辅助修炼,但是培养过程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天赋、心性、运气,缺一样都成不了气候。
而实力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多一分修为,在猎妖时就多一分活命的底气。
猎妖团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前往海域猎杀妖兽。
夺取妖丹、皮毛、筋骨,这些都需要实打实的实力去拼杀。
秦家就算再重视炼丹,也绝不会像大宗门那样,砸下海量资源去赌一个年轻修士的潜力。
“这么说来,他们是把我当成某个大宗门出来历练的弟子了?”
李越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哭笑不得的弧度。这倒算是歪打正着,省去了不少麻烦。
他走到石桌前,将那个锦盒收进储物戒。
对方既然送来了,也没必要矫情,这些药材刚好能辅助修炼,省得他再去坊市购买。
至于秦常阳的赔罪,他确实没放在心上。
只是这场意外的“误会”,让他对拒北城的势力格局,又多了几分认知。
“看来,低调些总是没错的。”
李越望着院墙外的竹林,眼神深邃了几分。
大势力的来头能唬住秦家,却未必能唬住所有人。
尤其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比如……安魂教。
他转身走进丹房,将那些血参、玄龟甲小心收好,重新拿起丹经,目光落在锻骨丹的图谱上。
比起琢磨秦家的心思,还是提升实力更重要。
只有自身足够强,才能在这拒北城里真正站稳脚跟,不管面对什么势力,都有底气说一句“不必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