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仿佛尖锐起来，所有人的肩头同时一抖。
王蕙的喉结动了动，尚未出口的话被车顶略过的鸦群撕成了残片。
淑芬身体微微战栗，她躬身向前，神情激动拽住王蕙的手臂问道：“王蕙，你说什么？”
王蕙吓坏了，缩了缩手，淑芬这体格，分分钟碾压她。她神情慌乱，嘴里嘟囔道：“事先声明，此事我听来的，这事其实跟我没啥关系。”
姜姚眼神中藏刀，她摁住王蕙的胳膊，咬牙切齿，一句一字吼道：“王蕙，闭嘴行吗？吵到县主了。”
十二娘努努嘴，头枕在姜姚肩上，十分配合闭上了眼睛。
王蕙识相闭上了嘴。她面色讪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姚的呵斥，淑芬充耳不闻，她握着王蕙的手，目光坚定，神情激动问道：“王蕙，仲南是不是在明州找妓子了？”
王蕙瞥了一眼姜姚，她沉吟片刻，抬眸，眸色深沉，她反握淑芬的手，毫不犹豫的点头。
淑芬眼睑下凝结着两汪铅灰色的光，像冻在冰层里的水银。
王蕙面色死灰，同仇敌忾嚷道：“淑芬，仲南不值得，别难过。”
淑芬第三次眨动眼睑时，右眼角突然绽开细小的裂纹，融化的水珠顺着颧骨斜插入嘴角。
姜姚捂额，这可如何是好。装睡吗？恐怕不行，她默默给淑芬递上一条帕子。
傍晚宿在灵桥门。江面浮起碎金锻造的鳞片，渔舟收起最后一网波光。
姜姚指着天上一群鸟，兴致勃勃叫了一声：“十二娘，看，大雁!”
“天凉好个秋!”十二娘缩了缩脖子，仰头感慨道。出发时是盛夏，回来时已入秋，心绪早已大变。
胡玉冲冲跑了过来，给十二娘行礼后，拽着姜姚往一边去了。他笑意吟吟，献宝般掏出一个草蚂蚱，得意洋洋说道：“给你，我在车上无聊时编的。”
“狗子，你能耐了，跟真的一样。”姜姚揪着草蚂蚱，不可置信嚷道，这手工比她强多了。
胡玉眼中闪烁着光，羞赧左右摇晃着身子，抿嘴笑道：“那当然。”
“夏荷，快来。”十二娘神情慌乱喊道。她正盯着一对正在争吵的男女。
“干嘛？”姜姚疑惑转头，顺着十二娘手指方向，她心头猛然一怔，淑芬正拽着仲南的衣角，。
“过去看看。”胡玉提议道。三人撩开袍子跑了过去。
争吵声引起学子们围观，黄忠猛拽住淑芬的手，大吼道：“淑芬，你冷静些，吵闹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淑芬眼神恍惚，声嘶力竭吼道：“忠哥，仲南在明州去找妓子。”
众人皆掩面偷笑。这样私密之事让一个小娘子爆出来，无疑是打仲南的脸。
仲南盯着众人，怒吼道：“谁说的。”
淑芬掩面哭泣，不知所措。黄忠也驱赶着众人，怒吼道：“散了，散了。”
仲南的恼羞成怒，众人只当是笑话，皆嬉笑成团。
仲南冷着脸，狠下心肠，满不在乎嚷道：“淑芬，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你接受不了就退亲。”
淑芬神色大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仲南一拳，她如一头暴躁的母狮，撸起袖子，大吼道：“退亲就退亲。仲南，我忍你好久了。”
仲南懵了，面颊火辣辣疼。他神情恍惚，肆无忌惮笑道：“好，好得很。”
黄忠拽过淑芬，目光如炬，摁住她的肩膀，低声嘱咐道：“淑芬，你清醒些，仲南几次三番激怒你，无非是让你主动退亲。”
姜姚捂额，男人真是好心机。为了面子，退亲之事也要耍手段。
淑芬眼神狠辣，盯着仲南，她气愤嚷道：“忠哥，仲南在明州找妓子，此事，那个女子能忍受。”
仲南心虚低着头，矢口否认：“胡说八道，我没有。”
淑芬神色癫狂，指着仲南，失声痛哭道：“仲南，你对得起我吗？”
黄忠面色讪讪，违心说道：“谁在胡言乱语的。”他的视线朝着众人望去。
在无人角落，王蕙面色一阵红一阵白，默默往后退。
仲南心事重重，朝着姜姚冲了过来。
姜姚面色一怔，她还来不及反应，一道阴影朝着她扑来，啪啪两声，她脑子嗡嗡响，面颊瞬间火辣辣的。
“仲南，你敢打我？”姜姚恍神，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十二娘吓坏了，拽着她往后走。
胡玉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冲到仲南面前，大声吼道：“仲南，我敢打她，我跟你拼了。”
仲南抿着唇，生气大嚷道：“谁让她胡言乱语的。”那日在场当事人，还有谁会乱嚼舌根。
金属的摩擦声从牙齿溢出，瞳孔烧成红色弹丸，姜姚如一头暴怒的母狮，她扯下十二娘的手肘，一步步朝着仲南走去。
“夏荷，别跟他计较。”胡玉拽着她往后走。
仲南仓皇后退，结结巴巴嚷道：“你要干嘛？”转身就逃。
姜姚推搡开胡玉，如猎豹般仆了上去，揪住仲南后衣襟，目光如炬，猛得给他后腰来上一拳。她松开手，拍了拍，口中不忘数落道：“死渣男，勾三搭四不说，找妓子让我抓个正着。”
众人哗然，消息来得如此劲爆。
仲南捂着后腰，跌倒在地，他神色慌乱向后挪动着，嘴里嘟囔道：“你，你，你。”
姜姚揉捏着拳头，躬着身子，不屑低喃：“你什么你，死渣男。”随即，她转身，冷哼一声道：“此事，我本不欲说的，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是，你惹毛我了。”
惹毛？谢烨上前拽住了她，附耳道：“夏荷，别在这里吵，众人看着呢。”胡玉附庸点头。
看着？她就要人看着。她要揭露这个男人卑鄙的面孔。姜姚推开谢烨，撸起袖子，大吼道：“渣男，去年在国子监勾搭女郎，这一路上又勾搭王蕙，招妓也让人抓着正要。你是妥妥的人渣，那个女子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夏荷。”黄忠大声呵斥道。仲南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全抖露出来，退亲之事无法挽回了。
淑芬神情悲怆，她拽住仲南，又抓又踢，嘴里反复念叨着：“仲南，你勾搭王蕙。”
仲南又躲又拽，仓皇往外逃，嘴里狡辩道：“淑芬，你发什么神经。”
淑芬体壮，扑到仲南，骑在他身上，又掐又挠的。
“淑芬，你冷静。”黄忠上前拽住淑芬，其余众人扶起仲南。
姜姚摩拳擦掌，叫得欢实：“淑芬，揍他，揍死他，渣男不值得。”
仲南大怒，挣脱众人，面目狰狞吼道：“夏荷，你这个贱货，我跟你拼了。”
姜姚已有了防备，她冷哼一声，仲南尚未近身，她向前跨了半步，躬身，给仲南来了重重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