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凉意漫过碎石小路，车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姜姚蜷缩在车厢角落中，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疼痛一阵阵袭击着她，伤口火辣辣的。
姜姚肩一耸，五胀六腹仿佛扭曲到了一处。她忍不住抱怨道：“哎吆!这车能否行慢一些，蹬得我好疼。”
十二娘眉头紧蹙，小娘子的脾气软糯，不似冲动之人。夏荷昨日跟仲南大打出手，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忒不靠谱，她关切问道：“哪里又疼了。”
姜姚闭上眼，靠在十二娘的肩膀上，用手揉了揉腰，撒娇道：“十二娘，腰疼。”
十二娘噘嘴，瞥了她一眼，生气推开她的头颅，嘟囔道：“活该，你一个女娘敢跟郎君动手。”
姜姚故意用头撞着车厢壁，痛苦呻吟道：“哎吆!哎吆!疼死我了。”
十二娘急了，蹲下，试图扯开她的衣襟查看，嘴里喃喃道：“昨日看着好好的，今日怎的疼了。估摸是伤及肺腑了。”
肺腑？姜姚咂舌，其实没那么严重，昨日，干架干了好好的，她已胜券在握。可淑芬临时倒戈，出手相帮仲南，她整个人让淑芬这么大体格一撞，险着吐血。
“不该呀？”十二娘掀开姜姚的袍子，仔细查看。毫无一丝淤青红肿，她疑惑不解瞪眼。
露馅了？姜姚撒泼打滚耍赖道：“疼，疼死了。”
十二娘松开她的衣袍道：“活该，看你还鲁莽。”
鲁莽？确实鲁莽了。淑芬对仲南用情至深，明明是仲南勾三搭四，对不起她，她还死心塌地，甘愿做叛徒，出手报复她这个好心之人。
“该走水路的，不用如此颠簸。”十二娘说毕，扯过一个软垫子给姜姚垫上。随即，她撩开车帘子，跟车夫交代一声“慢行”。
姜姚心里美滋滋的，十二娘口头上虽抱怨她鲁莽，可心里却是实打实关心自己的。
正午的日头带着三分暑气，晾在车厢外的蓝布巾帕蒸腾出皂荚的清香。
中途停车休息，姜姚躺在车厢中唉声叹气，如此赶路，身体遭不住。难得休息，胳膊，脸蛋，腿脚，全都火辣辣的疼。
“夏荷，在吗？我上来了。”胡玉不等回应，径直登上马车。
“干嘛？”姜姚扯了扯毯子，蜷缩成团。马车昏暗，胡玉的脸杵在一片阴影中，看得不真切。
“县主这马车真宽敞。”胡玉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又用手掌摸了摸车厢内的装饰。
这马车宽敞？姜姚翻着白眼，吐着舌头，胡玉真是见识少。长公主的那鸾车才是真正大气，上档次。这车，小巫见大巫了。
姜姚闭上眼，马车难得停歇，她也好眯上一会。她不耐烦嚷道：“狗子，有话快说。”
喔喔，胡玉恍神了，面对豪华马车，他一时手痒。
“夏荷，你还好吧？”胡玉坐在姜姚对面，躬着身体，笑眯眯问道。
好吧？一点都不好。姜姚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气愤朝他吼道：“你干嘛偏帮你的好基友，仲南。”这一吼不打紧，又扭对腰，她咯噔一下坐起，扶着腰连声哀嚎。
胡玉不知所措举着手，不知哪里触碰到了她，他小心翼翼问道：“夏荷，你怎么了？”
姜姚呲牙咧嘴，小心转动着腰部，嘴里不忘恶心他道：“叛徒!”
叛徒？胡玉百口莫辩，昨日，仲南骂得难听，他一时恍了神，才没出手想帮，毕竟，大家都国子监的同窗，他也不想弄得过于难堪，他羞愧不安低下头，眼神不住往她身上瞟。
姜姚冷哼一声，扯上毯子盖在身上，不屑嘟囔道：“狗子，有话快说，别妨碍我睡觉。”
胡玉面有犹豫，沉吟片刻，怯怯问道：“夏荷，在国子监做薪柴皂隶是黄忠作保的吧？”
这问题，胡玉之前问过她，姜姚当时不知，否认了。可后来才知介绍此工作之人确是黄忠，她闭上眼睛，不耐烦的点头。
胡玉面色瞬间惨白，仲南淫语“他俩睡过”始终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他怯怯瞥了她一眼，不安道：“仲南说的话是真的吗？”
仲南说过什么？昨日，姜姚情绪激愤，死渣男，负心汉，良心让狗吃了。这些话，她反复说，至于仲南说了什么，她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胡玉犹豫不决，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攥紧拳头，沉吟片刻，仿佛下定决心般道：“你与黄忠之间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不可告人之事？探访李三思算吗？姜姚皱眉，这事，黄忠忌惮，他不会跟其他人说的。莫非是黄忠单独送她回谢府，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胡玉见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模样，小声提示道：“男女之事。”
男女之事？姜姚微微蹙眉，吹胡子瞪眼，口气不佳嚷道：“放你妈的狗屁!谁敢造黄谣，我撕烂他的嘴。”
胡玉欣喜若狂，握着她微微颤抖的手，低喃道：“夏荷，别生气。”
姜姚越想越气，敢造她黄谣，她跟黄忠？干嘛不说她跟李三思，那才有面，她气鼓鼓嚷道：“狗子，仲南说我跟黄忠有一腿？是不是。”
胡玉撇嘴，其实，这事，他是不信的。可他出言维护她，仲南又对他冷嘲热讽。
胡玉为难，姜姚看在眼里，王八蛋仲南，无耻之徒，打不过就造黄谣，她越想越气，掀开毯子，跳下马车。
胡玉一惊一乍的，怎么叙个旧，小娘子又战力爆棚，他趴在车窗边大喊道：“夏荷，你去哪？”
去哪？当然去找仲南这龟孙子算账了。姜姚撸起袖子，在各辆马车之间来回穿梭，该死的仲南，找死的节奏。
黄忠远远瞥见虎虎生威的小娘子，他面色一沉，他握着车轼，手中的青筋暴起。
“去哪？”一个清冷的男声叫住了她。姜姚微微转头，张景成与桑永安一人端着一个空碗，正往临时搭建大灶中去了。
越来越多人下了车，纷纷往大灶中去。
“看见仲南了吗？”姜姚左右环顾。该死仲南，躲到哪里去了。
桑永安拽上她往大灶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称赞道：“夏荷，你这拳脚功夫真厉害。”
“岂止厉害。”张景成嗤笑道，他翻着白眼，搓鼻，冷哼道：“谁娶了她，后宅恐怕难得安宁。”
桑永安捂嘴偷笑，姜姚东张西望却不以为意，所谓后宅？在她思维中是不存在的。她要跟男子一样，在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