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解冻，日光春暖，檐角上，几只燕子上下翻飞，衔着湿泥修补旧巢，呢喃之声不绝于耳。
昌盛意外摔伤，承诺工伤可获赔偿，燕春楼应聘之人应接不暇。
“工伤指工作伤害。指的是工作期间意外受到的伤害。”张娘子扯破喉咙，拥堵上来的人更多了。
峥——，琴声响起，拥堵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这是月娘与张娘子两人之间默契，张娘子趁机站在椅子上，冲着众人吼道：“厨房打杂名额不多了，先来先得，我再说一下，你与婆娘在家打架受伤，不在工伤赔付的范围内。”
众人哄堂大笑。其中一中年男子大喊道：“婆娘敢跟我打架，我揍死她。”众人随即附和道。
姜姚站在一旁，默默记下那个男子的容貌，心里暗道：敢对女子施暴的男子，燕春楼不能录取。
“昌盛，你怎么偷跑出来了？”狗蛋拥着昌盛去了内院，内院与高宁庄园一墙之隔，这一小方天地，毫无景色可言，铺着青石板，当年，十二娘故意留出这一小方天地给了燕春楼。现下，这小小一方天地成了少年们练功地方。
方昌盛见了同伴，一脸兴奋。兴奋之余，他又一脸苦恼说道：“我阿姐让我在薛府做小厮。一家子的女眷，我去给谁做小厮呢！”玩笑归玩笑，昌盛还是羡慕烨哥身边的富贵。
“一屋子女眷？这是真的吗？昌盛，你可以做上门女婿。”狗蛋掩嘴偷笑。这么好的事，怎么轮不到他呢！女户可以省好多朝廷的税种。
“你做上门女婿最合适。”昌盛不甘示弱反驳道，他一脸鄙夷瞪着狗蛋。在百姓心中，上门女婿意味着血脉断绝。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送儿郎去做上门女婿的。
“我最合适，无亲无故的。”小八愣愣呆坐在一旁。日光的碎金洒在他的面颊上。
“去正厅排练，别想着光拿月银在此处偷懒耍滑。”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李妈妈骤然出现，少年们着实吓得不轻，李妈妈沟壑纵横的面颊让这群少年心生惧意。他们手牵手，面色沉沉往正厅走去了。
“这婆子是谁？这么吓人。”昌盛斜眼瞥了一眼李妈妈。
狗蛋微微转头，附耳道。“这婆子之前是燕春楼的头牌，嫁了歹人，最终遭抛弃。无可奈何之下又一次回了燕春楼。”
“啊！”昌盛吓了一大跳。花魁与婆子。两者区别大了。他唏嘘命运的不公，最终感慨道：“燕春楼尚算仁义。”
“别出声，这李妈妈手段，你不知有多强。”狗蛋皱眉说道。
昌盛不明所以，不断回头张望，这婆子与头牌之间？他更疑惑了。
“明日开业，今日再演练一次。”姜姚站在舞台中央，心中焦躁不已，虽说演练千次万次，还不如上台一次。
“演练什么？”昌盛在台下小声嘀咕。
“别出声！李妈妈看着呢？”狗蛋眉头紧蹙，小声嘀咕道。
昌盛怯怯向后瞥了一眼。李妈妈枯瘦面容上，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
“小八，你上台演示一下。“姜姚巡了一圈，这群少年郎。小八长得最好，五官清秀，气质忧郁，身材羸弱。这种阴柔之美刚好长在现代人的审美上，特别是她。
小八羞红了脸，不情不愿上了台。在这舞台之上，怎么演绎都不为过，可夏荷姐所做之事，是不能对外人言的。
“小八，你自信一些，别怕搞砸。”姜姚莞尔一笑，眼中的戏谑藏也藏不住。她上前牵住小八的手，恶作剧一般亲了上去，久久不动。
舞台下的少年们不约而同发出唏嘘之声。
“夏荷姐在干嘛？”狗蛋用手遮住了眼，不可置信低喃。
“亲上去了。”昌盛结结巴巴说道。这种毁三观的场面，他第一次见，呆呆的，一动不动。
“男女授受不亲，夏荷姐在干嘛？”狗蛋不敢抬眼，侧身嘀咕道。
“亲上去了。”昌盛呆傻的重复着。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狗蛋恼羞成怒。既好奇又胆怯。偷看会不会长针眼吧！
“亲上去了。”昌盛茫然无措，声音尖锐。
“夏荷，你干嘛！”一声暴躁的声音由外至内。
众人皆回头。燕春楼外，一个盛怒的少年正气急败指了又指。他身后跟着一群闲散的少年郎。
姜姚一怔，谢烨怎么会来，今日是谢均的满月宴。谢烨本该忙碌。谢均就是薛宝儿诞下的男婴。永平侯这一辈儿孙从“土”字。薛宝儿坚持用均字。均字意味着平均，均衡，势均力敌。这明里暗里在给男婴的生父施压，平均对待，绝无偏袒之意。
姜姚坦诚站在舞台中央，一脸临危不惧的模样。
“夏荷，下来，你怎么回事？”谢烨面色涨红，小声呵斥道。一群人观摩着，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自己女人私下勾搭其他郎君，他的自尊心让人踩在脚底了。
姜姚莞尔一笑。谢烨为她吃醋，为她急躁的模样真可爱。她如若再不出声解释，他能抽出利刃，一刀劈了她。可她不着急解释，她倒要看看，她的酒楼，这群国子监的少年要糟践到何种程度。
“谢六郎，我说得没错吧，夏荷更爱俊俏公子。”仲南不嫌事大，撩了撩头发说道。
“女子水性杨花，不能要。”王昌武嗤笑道，继续补刀。
“听我解释一下。”小八已吓的腿软，他冲下舞台，紧张兮兮摆摆手。
狗蛋拦在谢烨面前。一边后退，一护着小八。“你们别吓小八，此事是夏荷姐逼小八干的。众人都看着呢。”国子监少年跟他们这群人不同，个个意气风发，权势逼人。
谢烨面色苍白，此事说来说去，都怪他，是他把她宠溺得胆大包天的。什么事都不知分寸，什么事都不计后果。他可怜的自尊心都让小娘子无情的戏耍了。
“燕春楼——南风馆？这确是女子寻欢作乐的地方。”黄忠环顾了一圈，不冷不淡说道。
bingo！黄忠说得对。此处正是专门为女子打造的寻欢作乐的地方。
李三思仿佛看穿一切的模样，他撸起袖子摇晃着手掌。“夏荷，你再不解释，某人得炸了。”
众人皆惊。李三思能为小娘子说话，真是稀奇。归园与燕春楼乃竞争关系。就算李三思不在意归园的生意的好坏，好歹归园也是他的钱袋子。
“另有内情吗？”多宝与子成窃窃私语，目光皆转向了舞台中央小娘子。
姜姚莞尔，什么事都瞒不过李三思。他与妓子私混惯的。什么都懂。她撸起袖子，伸出手掌。
“小娘子，你什么意思？手上什么也没有呀。”仲南一脸狐疑问道。
“今日，我要告诉众人一件事，眼见不一定为实。”姜姚望着台下众人，正色道。
“什么实与不实的。夏荷，你在说什么呢。”仲南不客气嚷道。他不喜欢女子故弄玄虚，更讨厌那些跟他拿乔的女子。
姜姚蹲下，伸出手掌供众人观摩。“众人皆看见我亲了小八的手。可事实是，我亲的是我自己的手。”
“什么意思？”多宝与子成拥上前来。眼见不一定为实？这有点超出他们认知了。
“口脂？”谢烨半信半疑用手指剐蹭着姜姚的虎口处，又盯上她的嘴唇。果真如她所诉，手掌蹭上嘴唇上的口脂。淡淡的，油油的。
姜姚冷哼一声，趁机拽回了手。谢烨将信将疑，上前，翻查小八的手掌。
姜姚高举起手，不悦说道：“此节目为了娱乐女客，少年们切勿莽撞误事。”
“娱悦女客？小娘子胆子真大！”舞台下的人群皆捂嘴偷笑。
张景成憋住笑。闺房之事，他知之甚少，他用胳膊撞了一下李三思。“三思，你学一下，娱悦男客，这招绝了。”
李三思抿嘴，沉默不语。
“知晓了。”舞台下的少年皆羞红了脸。
“娱悦女客？小娘子，你愉悦一下这位男客！”仲南恶作剧推了一把谢烨。
谢烨闷声闷气，一言不发，虽说刚刚是误会。可如此胆大的行径闻所未闻。
众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姜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扯了一块薄如蝉翼的巾帕盖在谢烨的头顶。
谢烨愕然，正要动手去扯，姜姚一言不发摇头，嘴里含笑道：“别怕。”
“莫不是娶上门女婿！”仲南一脸兴奋指了又指。
姜姚抿嘴偷笑，她掀起巾帕，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