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章#
时间已经推进到了将近晚上九点。
夜幕沉落，密林中的困兽们扬起头颅，望着那轮皎洁的弯月，各怀鬼胎。
沪市。
本应该静谧安然的超大型足球场此刻正被数不清的灯光点亮，恍如白昼般璀璨。
观众席上一片一片即使是深夜也依旧热闹得人声鼎沸。
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的沈沐泽粉丝将整个场地挤得水泄不通。
荧光棒的海洋翻涌着，尽管还未见到沈沐泽本人，应援的呼喊声已经此起彼伏，连阴冷的夜风都压不过这片炽热的欢呼。
而场地中央虽然搭建得潦草，但所用设备皆是国内顶尖，灯光荧幕一应俱全，环绕全场的24K银幕大屏循环播放着b站上点播量最高的前十部作品。
最后还放了个小彩蛋——
沈沐泽下午对粉丝热情响应的感谢录制。
还好沈沐泽是做演员的料，不然估计早就在镜头下暴露了沈知寒冷眼旁观下赶鸭子上架的硬拍硬照。
不过不得不说。
这架势.......
甚至比专业的演唱会还要更盛大几倍。
不过。
沈沐泽此刻正站在足球场幕后的三楼上，长指微挑，放下了深色厚重窗帘，满脸黑线：
“二哥，有没有可能，我.......这是个明星的粉丝见面会？”
“你怎么规格完全是按照唱跳歌手准备的啊？”
“你不会是想让我一会儿即兴给他们表演个公鸭嗓唱情歌吧？”
“当然，如果不用担心大哥明天压不住娱乐新闻头条的话，我也是不介意为了柒柒放飞自我的。”
“毕竟为了她，我还是什么都可以——”
没等他说完话，坐在主位上的那人就不耐烦地动了动手指。
立刻地，裴叔心领神会将一块削了一半的苹果塞进了喋喋不休的沈沐泽嘴里，笑得慈祥但骇人。
沈沐泽满眼控诉：
裴叔你不讲武德！塞我嘴里的那半拉苹果是还没削皮的！
“六少爷。”
管家裴叔笑眯眯地：“以下规格已经是二爷短时间内能为你争取到的最高配置了。”
这倒是没说错。
沈沐泽自己参加官方举办的粉丝见面会都从来没有过这等待遇。
于是虚荣心被喂得满满当当的矜贵男人又侧头撩开窗帘一角，没忍住，得意地哼笑了两声。
花言巧语地谢了根本懒得正眼瞧他的上位者几句后，沈沐泽装作超级不经意地拿起手机录了段小视频。
美其名曰向其他兄弟报备平安。
实际上却是将楼下的人山人海，包括那写满了“沈沐泽”三个大字的各式各样的应援牌拍了个清清楚楚，视频里他自己的成分实际上就只有1\/4个脑瓜子和一个骨节分明骨感超绝的剪刀手。
然后又“很不经意”地将视频发到了群聊里。
故作恶疾双手不受控制地艾特了同样有粉丝但粉丝量群体远不及他的沈封宴和沈允。
沈沐泽（沈老六）：[哎呀呀，手指它不听话，让我发了个视频，还艾特了两个生意惨淡的小倒霉蛋~]
沈沐泽：[唉唉唉，没办法，人红是非多，怎么也没想到，消息是下午放出去的，见面会的门票是一秒内抢空的~]
沈沐泽：[都怪我太优秀了，连二哥都忍不住在我身上砸钱为我搭建舞台布置会场，唉]
沈沐泽：[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沈允（沈老三）：[你小子和黄牛狼狈为奸勾栏做派了吧？]
沈妄（沈老七）：[三哥你这么会用成语多用点]
沈封宴（沈老五）：[真棒呢。]
沈封宴：[@沈沐泽，需要给你开瓶农药庆祝下么？]
这种语言攻击对早已经习惯6G冲浪的沈沐泽完全造不成伤害，他还能跟没事人看热闹一样低笑两声，随即又心满意足地瞥开头去欣赏外面的盛况了。
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就发起了神经，沈沐泽忽地很感慨这些粉丝居然不远万里千辛万苦风雨无阻地来这里见他。
即使这个足球场处于如此一个偏僻荒凉的荒郊野岭。
装模作样地深吸了口气，戏精转回头，抬手假意抹了抹根本没什么变化的眼眶，试图让自己一会儿踏出门的时候看起来更深情些。
裴叔送来助攻：“这样看起来会更真实些。”
他递过来一个白色的小药瓶，看起来像是眼药水。
沈沐泽挑了下眉，笑得慵懒恣意：“裴叔，这你可就看不起我了。”
“演了这么多年的戏，我可从来都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去糊弄他们。”
“不就是眼泪么，对我来说.......”
话音落下，沈沐泽难得地沉默了一瞬。
许是他太过于清楚今晚对于沈家几人的重要性，尽管他有在很努力地放松自己了，可这一刻他还是没能像往常一样做到对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
眼眶干涩，他竟一滴眼泪也没能挤出来。
低头再度看了眼裴叔往前伸了伸的眼药瓶，沈沐泽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大抵是想对楼下那群呼喊着他名字的粉丝一个善意的交代，男人喉结滚动。
随即。
他刚想开盖仰头滴下去，冷不丁地立刻捕捉到了身后裴叔愈发慈祥的笑意。
“......”
动作猛地一顿。
沈家人都知道。
裴叔暖笑，生死难料。
沈沐泽留了个心眼。
动作慢了下来，缓缓去看手中的小药瓶。
......果然！
他就知道！
他妈的裴叔笑成这样就从来不打低端局！
暴躁的男人愤愤不平：“裴叔！你怎么能往这里面装辣椒水呢！我要是真往眼睛里滴了是会瞎的裴叔！”
裴叔依旧保持着深邃双眸眯起来笑的模样，悠然退后了两步，饶有说辞：
“二爷说这样眼红得会更逼真些。”
“况且，如果真的是伤到了六少爷的眼睛.......”
裴叔微微歪头，语气恭敬：“六少爷以后也不必为了见到写不该见的，而被二爷逮过来跪一晚上忏悔了。”
对恐吓一无所动的沈沐泽将“眼药瓶”丢回到了裴叔的怀里，语气倒是稍稍恶狠狠了些，笑得也有些掩不住的戾气：“裴叔，什么都听二哥的，只会害了你。”
对方笑了笑，刚把接到的小药瓶放进左边的衬衣口袋里，又从右边外套夹层里掏出来个新的小药瓶再度递到了沈沐泽的眼前，声音诚恳：
“二爷性子就这样，六少爷你也不是不了解他。”
“他还是给你备了正常的眼药水的。”
“哈？”
沈沐泽懒懒地掀起眼皮，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天方夜谭，向后位座上男人的方向挑挑眉：“他能有这么好心？”
沈沐泽不信。
于是接过来之后立马把眼药水检查了八百遍。
......还真是奇了怪了。
他没能发现任何端倪。
只是因为这是国外的进口药，上面的文字他没能读懂，但依稀几个词语理解下来，确实是防眼部疲劳的。
再度狐疑地抬头瞟了眼这次收了笑意表情严肃的裴叔，以及自始至终目光都未曾放在他身上而是在研究其他什么的沈知寒，沈沐泽稍稍放心了些。
反正都是一家人，应该不至于直接给他弄瞎吧？
眼眶实在是干涩，沈沐泽也没想那么多，抬头就试着滴了一滴。
液体清凉，触感正常，还挺舒服。
见他老老实实滴了眼药水，裴叔才悠悠开口，伴着同刚才如出一辙的慈祥笑意：“只是二爷吩咐下来的太突然，我来不及去外面买了，就翻箱倒柜找到了这么一瓶几年前从国外顺手买的眼药水，嗯，我想想......”
“哦，好像不是几年前，得是二十年前了吧。”
“可能过期了。”
“应该......”
“对眼睛没什么害处吧。”
沈沐泽：“？？？”
男人震惊石化了一秒之后，立马骂骂咧咧动作飞快地就要跑出去洗眼睛。
只是骂出来的话音还没落下，就有一只手稳稳地拉住了他的后脖领，将他又强行拽了回来。
连带着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捏了张纸巾带给他。
“胆子怎么这么小？”
沈知寒冷笑下，松开了手，“裴叔跟你开玩笑的。”
他的话一出来，对他言听计从的裴叔就跟小鸡啄米一样狂点头。
沈沐泽：“......”
你们两个笑面虎，谁敢信你俩说的话啊！
小声嘟嘟囔囔两句，沈沐泽还是不放心地掏出手机给沈辞发了个消息，央求着不会对他不管不顾的四哥给他挂个明天一大早的眼科检查。
越过沈沐泽，沈知寒在窗边停步，管家裴叔替他拉开窗帘一角，楼下热浪翻腾的会场盛况一览无余。
接过裴叔递过来的数据面板，沈知寒对比着之前调查过的圣斯利亚贵族学校沈沐泽的粉丝群体以及现在到场人员的占比，随口问了句：
“沈沐泽。”
“还剩十五分钟。”
“你，准备好了么？”
沈沐泽也同步抬头望向了墙上挂钟。
像这样毫无彩排毫无公关人员组织现场，就连外围安保的确认都是由敌家端木云璟负责的，沈沐泽还是第一次这么匆忙。·8
而之所以会安排这么临时的粉丝见面会，原因要追溯到几个小时前。
—
大概是在下午三点左右。
沈知寒和端木云璟，从本质上就算是两个从理念、气场到骨子里都互相看不顺眼的人。
连心平气和坐下来说几句话都能无端挑起火气，更别说是让他俩骗过剧情的监视伪装成感情很好的挚友了。
于是在沈知寒和不算配合又因为只身一人不得不配合的端木云璟磨合测试了一天也没能得到什么特殊反馈之后，沈沐泽第一个看不下去了。
现场气氛实在是太难待下去了。
就像是你明知道两团炸弹随时都可能不分敌我地发狂发疯炸裂开，但又因为其中一团过于强势掌握着你的命门以至于你不得不停留在他们俩的面前监督他俩大眼瞪小眼。
说实话。
沈沐泽甚至觉得这样僵持下去还不如报警。
大家一起被抓进警局里喝两杯茶谁都别想继续之后的剧情算了。
看不下去。
真的看不下去。
太有违两人的相处方式了。
尤其是这两人为了维持表面上“关系良好”的假象，就把对对方的不满、讽刺、鄙夷全都转着弯地扎到了全场勉强算是不属于任何一方阵营的沈沐泽身上。
饶是沈沐泽心理素质再强大，也抵不过这一顶接着一顶的黑锅硬往他脑袋上扣啊。
被拐弯抹角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沈沐泽：“......”
我不该在房间里。
我应该在地底。
很快，沈知寒耐心告罄，再加上端木云璟又不是真心来陪他玩这种莫名其妙的游戏，明面上答应得很好说要配合，实际上却步步紧逼得寸进尺试图趁着这个要挟的机会撬走沈知寒在国外某些极为重要的生意掌握权。
结果也就自然可想而知了。
沈知寒可不是会惯着人的性子。
首当其冲地撕破了脸，动作干脆地都没让对方来得及掏出枪，就直接将不知死活的端木云璟揍进了地下室。
舒展了下许久未动手的筋骨，沈知寒甩了下擦血的袖口，冷静地安排起来踏平顾氏的计划。
听得旁边还没反应过来的沈沐泽心脏一跳一跳的。
冲动。
太冲动了。
好像二哥甚至都不清楚顾氏在沪市究竟是个什么地位，怎么张张口就要直接动用物理手段去灭人家门啊？
好歹大哥那边还会玩点肮脏的心理战术呢，二哥.......
他们那条道的一直都是这么利落干脆的么？
虽然作为沈家男人，沈沐泽对于这种突然的热血也很感兴趣，但......
狡诈如他，心眼多如葵花子的他很清楚——
一旦顾氏这个隐患被拔掉了，那二哥接下来一直针对的目标.......
大概率就是他了。
毕竟上周末做出出格事的一个是顾氏那位顾总，另一个，可就是他沈沐泽了。
秉着“贫道的挡箭牌可不能白死”的原则，沈沐泽试图劝说沈知寒冷静点。
可他刚说个“二哥”两个字，冰冷的枪口就直接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持枪那人表情冷淡，隐隐透着些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随性笑意，声音也淡淡地：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