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矢组成的死亡之雨，一刻不停地洗刷着战场。那些在古族联军面前，如同不死不灭的梦魇般的沙傀，在这纯粹的“湮灭”之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战场的局势，以一种近乎荒谬的方式，瞬间逆转。
古族联军的将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忘了挥动手中的兵器，也忘了恐惧。他们只是看着大周的军队，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高效而冷酷地“删除”着敌人。
“这……这是什么箭？”一名古族长老，声音干涩地问道。
云飞扬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起了吴闵当时那轻描淡写的解释。
“用归墟之力当模板，造出来的玩意儿。”
归墟……
那可是连上古神魔都为之忌惮的，终结万物的法则！
他竟然……将这种力量，做成了箭矢，人手一打？
云飞扬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这位陛下，究竟还藏着多少颠覆常理的底牌？
旗舰上，吴闵始终没有回头，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下方的战况。他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沙海，望向了更深处。
“开胃菜，吃完了。”他淡淡地说道。
张虎和洛冰弦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
果然，下一刻，整个大地，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
遥远的地平线上，一道巨大无比的阴影，缓缓地从沙海之下，升起。那阴影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连天边的铅云，都被其遮蔽。
一股浩瀚而邪恶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邪神，终于睁开了它的双眼。
一个充满了哀怨、痛苦、憎恨，由亿万个声音叠加在一起的，足以让神魂崩溃的宏大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是谁……唤醒了……沉睡的……孩子们？”
“是谁……打扰了……母亲的……安眠？”
那宏大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锥，直接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它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志洪流，裹挟着亿万生灵在被吞噬、被同化前最极致的痛苦与绝望。
“噗！”
左右两翼的古族阵营中，当场就有数百名修为较弱、心志不坚的弟子，七窍流血，眼神瞬间变得空洞，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已然是神魂破碎，生机断绝。
就连那些宗师级的强者，也一个个脸色煞白，抱着脑袋痛苦地嘶吼，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股恐怖的意志撕扯、污染、同化。仿佛有无数张哀嚎的脸，在他们的脑海中浮现，拉扯着他们，要将他们拖入一个由黄沙与怨念构成的永恒噩梦。
“凝神静气！守住心神！”
“催动安魂佩！”
各族的首领们，在剧痛中拼命咆哮，试图稳住阵脚。他们身上佩戴的，由吴闵亲手制作的“安魂佩”，此刻正散发出温润的白光，如同一道道坚固的堤坝，勉力抵挡着那精神海啸的冲击。
白光与那无形的意志洪流碰撞，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安魂佩上的光芒，在以惊人的速度黯淡下去。显然，这种程度的意志冲击，已经远远超出了它的设计极限。
“陛下！”洛冰弦脸色凝重，看向吴闵。昆仑道兵阵列中，虽然人人盘膝而坐，口诵清心咒，结成阵法，情况比古族联军稍好，但亦有不少道兵面露痛苦之色，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只有中军的大周玄甲军，依旧屹立不倒。他们身上那股由无数场血战凝聚而成的铁血煞气，冲天而起，化作一头狰狞的黑色巨虎虚影，盘踞在军阵上空，咆哮着对抗那股意志侵蚀。这是孙武的军魂之力，在自发护主。但即便是军魂，在那如同天威般的意志面前，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吵死了。”
旗舰之上，吴闵终于皱了皱眉，似乎只是觉得有些聒噪。
他缓缓抬起了左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他只是对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轻轻地，凌空一握。
这个动作，很轻，很随意，就像是驱赶一只讨厌的苍蝇。
然而，随着他五指的合拢。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股足以让宗师癫狂，让天地变色的宏大意志，那由亿万怨魂组成的悲歌，戛然而止。
就像一台正在播放着最大音量噪音的机器，被人干脆利落地拔掉了电源。
前一秒还是地狱，后一秒，便是死寂。
这种突兀到极点的转变，让所有正在苦苦支撑的人，都感觉脑子一空，出现了瞬间的失聪与茫然。他们呆呆地抬起头，看向那座浮空堡垒，看向那个依旧保持着握拳姿势的身影。
发生了什么？
云飞扬扶着船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成碎片了。可吴闵，只是动了动手指？
他猛地想起了在昆仑之巅，吴闵向洛冰弦展示的那一幕。
“朕是在……给这个世界，装上引擎，安上炮塔。”
“东海之眼，是它的‘感知雷达’。昆仑神山，是它的‘能量核心’。朕脚下的龙脉，是输送能量的‘线路’。”
云飞扬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他明白了。
吴闵刚刚那一握，并非他自己的力量。
他是调动了整个大周皇朝的山川地脉之力！是以整个“世界”的意志，对抗那“万魂之母”的意志！
这不是人与神的对抗。
这是世界，与盘踞在它身上的“癌细胞”的对抗！
吴闵，就是那个手持手术刀的医生。
“怪物……”一名侥幸未死的古族长老，失神地望着吴闵的背影，嘴里重复着姬玄曾经说过的话。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中，不再有不甘与怨毒，只剩下纯粹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如果说之前在昆仑殿上，吴闵展现的是“个体伟力”的极致，让他们恐惧。那么现在，吴闵展现的，是一种他们连理解都做不到的，“权限”级别的力量，这让他们，感到了自身的渺小。
遥远的地平线尽头，那缓缓升起的庞大阴影，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停顿了一瞬。
显然，它也没想到，这个胆敢闯入自己“神国”的渺小生物，竟然能反过来，掐住它的“喉咙”。
“你……是谁？”
这一次，在众人脑海中响起的声音，不再是亿万怨魂的合唱。而是一个单一的，带着一丝惊疑与凝重的，女性的声音。
这个声音，依旧邪恶，依旧冰冷，但却多了一丝……“智慧”的味道。
吴闵没有回答它的问题。
他放下左手，转而伸出了那只融合了兵主煞神的，暗金色的右手。
“张虎。”
“末将在！”张虎一个激灵，立刻站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