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杨过既已决意离去,背影坚定地融入暮色山道,李逸立于古庙残阶之上,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终究无话可说。
风拂过他玄色衣袍,猎猎作响,仿佛也在为这场未竟的缘分叹息。他指尖微动,似想挽留,却又缓缓垂下——有些路,只能由人自己走完。
况且,从黄蓉那日听闻杨过身份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言语间刻意保持的距离来看,她心中那道旧伤从未真正愈合,对杨康之子,她虽不至恨之入骨,却也实在难以敞怀接纳。
桃花岛可以容下奇花异草、机关巧术,却未必容得下一个背负着血孽之名的少年。
于是乎,李逸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动作轻得几乎不易察觉,仿佛卸下了一副无形的重担,又仿佛只是接受了命运早已写就的篇章。
他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苦笑,表示自己对此并无太多意见。可那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怅然——他并非不在乎,而是深知,有些事强求不得,有些人留不住。
或许,日后杨过终究还是会投身于全真教门下吧。毕竟郭靖已许诺代为引荐,而全真教作为当世第一大派,门规森严,正可磨砺心性。
只是令人好奇的是,不知他是否仍会像命运原本安排的那般,因缘际会误入终南山深处,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古墓石门,并在寒玉床畔,与那位清冷如月、不染尘埃的小龙女相遇相知?
那段“师徒之恋”的惊世骇俗,那“寒潭孤影,一剑双心”的江湖传说,是否仍会如期上演?还是说,这一世的变数,早已因李逸的出现而悄然偏移了轨迹?
其实,并非李逸对小龙女毫无心动之意——他曾在桃花岛旧卷中见过她的画像,眉如远山,眸含秋水,一袭素衣如雪,静立于古墓石阶之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那是一种超越情欲的倾慕,是灵魂对纯净之美的本能向往。但李逸深知,自己背负着守护桃花岛的宿命,心中又藏匿着对黄蓉的敬仰与未言之责,实在有些承受不住这般复杂难缠的情感纠葛啊!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何况牵涉的是杨过与小龙女这般逆伦悖俗的深情?他宁愿远远凝望,也不愿卷入那注定波澜四起的漩涡。
郭靖此番离去,不仅带走了杨过,更如李逸所预料的那样,将其引荐至全真教。终南山重阳宫内,钟声悠扬,道影森然,杨过将以“郭靖故人之子”的身份,开启一段全新的修行之路。
要知道,郭靖本人亦算得上是全真教的一员,虽未正式受箓,但当年在蒙古大漠,马钰曾于月下亲授“全真内功心法”,助他奠定武学根基,此恩此情,郭靖始终铭记于心。
如今他位高权重,贵为丐帮之主,执掌天下第一大帮,门徒遍布四海,声望如日中天。尽管全真教自称为当世最为庞大的门派,道统绵延,弟子万千,但若与实力雄厚、根基深厚的丐帮相较量,无论是在江湖影响力、人脉广度,还是在实战战力上,恐怕仍稍逊一筹。
正因如此,郭靖的引荐,才显得分量极重,几乎等同于为杨过铺就了一条通往武林巅峰的坦途。
而李逸,只是静静伫立在原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中默念:“杨过,江湖路远,愿你终能走出自己的道。”
黄蓉微微一笑,轻点下头,表示赞同。她那双明亮如星辰般闪烁着光芒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缕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
毕竟,黄蓉向来就是一个聪明伶俐、机智过人且热爱生活、喜欢凑热闹的女子。长时间被困守于这座美丽却略显单调乏味的桃花岛上,难免会让她心生倦意,渴望能有一些新鲜刺激的事情发生。
当听闻李逸提出要一同出海游玩时,黄蓉毫不犹豫地立刻回应道:“太好了!逸哥哥,我正合心意呢!我们在这小岛上已经待得够久啦,早就想出去逛逛,见识一下外面那个广阔而又神秘的大千世界咯!”
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心有灵犀一点通。紧接着,他们紧紧握住彼此的手,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停泊在岸边那艘精致小巧的木船走去。
只见李逸身手矫健地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船头之上。随后,他迅速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将黄蓉搀扶上船。待到黄蓉站稳脚跟后,李逸熟练地松开系住缆绳的结扣,并用力一挥手中的竹竿,使得帆船顺利升起洁白如雪的帆篷。
伴随着微风轻拂,那艘满载着欢声笑语与期待憧憬的小船开始慢慢离开宁静祥和的港湾,宛如一只轻盈的海鸥一般,自由自在地向辽阔无垠的大海深处扬帆起航。
就这样,他们远离了桃花岛,渐行渐远。渐渐地,那座曾经熟悉无比的岛屿逐渐从他们的视野当中淡出直至完全消逝不见踪影。海风犹如一头凶猛的巨兽,咆哮着席卷而来,无情地撕扯着李逸和黄蓉的秀发以及衣襟。
然而,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他们毫无畏惧之意,依然坚定地并肩站立在甲板中央,极目远眺着遥远的天际线,似乎能够感受到那片未知大陆就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等船缓缓地停靠到岸边之后,李逸与黄蓉如同轻盈的蝴蝶般纵身一跃而起,身姿飘逸宛如仙人下凡一般,稳稳地降落在码头上。安排好专人看守船只后,他们便手挽着手,肩并着肩朝着远方漫步而去。
这一路走来,两人时而驻足欣赏沿途的美景,时而又谈笑风生,似乎并无特定的目的地。然而,就在他们行至一座宁静祥和的小镇时,却察觉到周围人群正低声议论纷纷。
好奇心作祟下,李逸迈步上前,凑近人群一探究竟。没过多久,他便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此地的陆氏家族惨遭灭门之祸,而犯下如此滔天罪行的凶手,竟是当今江湖上声名鹊起的赤练仙子李莫愁。
得知真相后的李逸匆匆赶回黄蓉身边,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黄蓉听完不禁柳眉紧蹙,面露忧色地道:“这赤练仙子果真心狠手辣至极,竟敢痛下杀手、灭绝人性至此地步,想来日后必定会成为一代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啊!”
李逸闻言却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轻声回应道:“蓉儿所言不假,但俗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也许其中另有隐情也未可知,说不定是那陆家平日里多行不义之事,才招致此番报应呢?”
黄蓉狠狠地瞪了李逸一眼,娇嗔地道:“哼!本姑娘的爹爹可是大名鼎鼎的东邪黄药师啊,但依我看呐,你简直比他还要邪恶几分呢!即便陆家真有什么过错,那也不至于要将人家满门赶尽杀绝呀,只找那些真正有仇怨之人报仇不就行了嘛!”
面对黄蓉的指责与质问,李逸并未作任何辩解,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跟他们其实并无太大关联。
离开小镇后,李逸和黄蓉并没有打算在那里留宿一晚,而是继续前行。途中恰好路过一座古老而庄重的山神庙,于是两人便决定暂时在此歇脚。
进入庙内,黄蓉动作利落地开始着手准备晚餐,而李逸则闭上双眼稍作休憩,实际上却是暗中运功修炼起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来。
时光匆匆流逝,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十余载岁月。这些年来,李逸一直在苦心孤诣地推衍这套绝世武功。
平心而论,以他目前的修为造诣而言,这套功法已然趋近于完美境界。然而,尽管如此,生性谨慎且格外珍惜自己性命的李逸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他心想,习武之事非同小可,稍有差池便可能前功尽弃甚至丢掉性命,所以最好还是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让其变得更为成熟、无懈可击之后方可行事。
没过多久,暮色渐沉,天边残阳如血,洒下最后一抹余晖,将湖畔的芦苇染成金红。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水草的清香,而就在这静谧的黄昏时分,一股诱人的烤肉香气忽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焦香中夹杂着淡淡的香料气息,令人食指大动。那香味仿佛有形之物,悄然钻入鼻尖,勾动腹中饥肠。
李逸正盘膝而坐,闭目调息,眉宇间尚存几分白日激战后的疲惫。然而那香气一至,他便如被无形之手轻推,缓缓睁开双眸,眸中原本的沉寂被一丝暖意取代。
他转头望去,只见黄蓉正立于篝火旁,火光映照着她明媚的容颜,发丝随风轻扬,宛如镀上一层金边。
她手中捧着一只刚出炉的烤鸡,外皮金黄油亮,泛着诱人的光泽,表皮烤得酥脆微焦,裂开细小的纹路,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腾起一缕带着香气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