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阳短暂的假期结束之后,也赶紧赶回了京城,这里的一切便交给了包香香,自己继续完成学业,远程操控外地的一些生意。
半个月后,林秀兰设计的款式投入了门店中。
时兴的设计,姣好的面料,赢得了一片赞誉。
清晨店门还没开,外面就已排起蜿蜒的长队,多是些打扮入时的年轻姑娘,眼睛紧盯着橱窗里那抹清爽的鹅黄绿和利落的卡其色,低声议论着,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渴望。
营业员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仓库里的库存以惊人的速度减少,催货的电话此起彼伏。
压力如山一般压到了生产车间和包香香肩上。
订单像雪片一样堆在她的办公桌上,车间里缝纫机的嗡鸣声从早响到晚,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工人们轮班倒,眼里都布满了血丝。
然而,在这片赶工的热潮中,却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音符,源自于对“好”的不同定义。
一次晨会上,市场部的负责人顶着两个黑眼圈,语气焦急:“包经理,不行啊!门店那边都快被顾客催疯了,尤其是那款风衣,好多人都等着穿呢!咱们车间能不能再提提速?”
这话恰好被来送样衣的成梅听见了。
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忍不住开口:“提速?那衣裳的活儿是能催出来的吗?光是前襟的暗衬,要熨烫服帖,里外平整,就得花工夫,还有那扣眼,手工锁边和机器砸过去能一样吗?为了快就糊弄,砸的是咱们茉莉牌的牌子!”
包香香揉了揉眉心,耐心解释:“王师傅,您的意思我懂,质量是根本,但现在订单压得实在太紧,我们是不是可以在一些非关键工序上适当调整一下流程,或者……”
“调整什么?”成梅语气硬邦邦的,她举起手里一件正在返工的女装,“你看看,这是小赵为了赶工,腰省收歪了零点三公分,看着不明显,穿上身型就差了口气!这能叫好吗?”
她看着包香香,眼神里是老师傅的坚持,“我知道你们要快,可这快,不能以牺牲东西的品相为代价,我们娘俩来这儿,不是为了做那种一水就垮的礼拜货的。”
车间里,这种理念的冲突无处不在。
成梅带着几个老伙计,对每一道工序都精益求精,检查得格外仔细,返工率自然也高。
而一些年轻工人,在产量指标的压力下,不免有些毛躁,只求速度,细节处便打了折扣。
两边偶尔会因为一件衣服的处理方式发生争执,气氛微妙。
这天晚上,加班赶工的时候,一个年轻女工负责的一批衬衫,在成梅抽查时,被发现袖笼的缝合处线迹有些歪斜,虽然不影响穿着,但离“完美”差得远。
成梅要求整批拆了返工。
年轻女工累了一天,当下就委屈得掉了眼泪:“王师傅,这……这也不算大毛病啊,顾客看不出来的,这批货明天就要送门店,拆了重做根本来不及!”
成梅板着脸:“看不出来?今天看不出来,洗两次,形变了就看出来了,茉莉牌的衣裳,不能有这个不算大毛病。”
包香香闻声赶来,看着抹眼泪的女工和一脸严肃的成梅,还有旁边一堆等待返工的衬衫,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她理解成梅对技艺的坚守,这是茉莉牌的底气;但也清楚市场的迫切和等待发货的门店承受的压力。
包香香沉默片刻,先安抚了年轻女工几句,让她先去休息。
然后,她拿起那件被判定为“次品”的衬衫,仔细看了看,对成梅说:“王师傅,您的标准,是咱们茉莉牌应该追求的标准,这一点绝不动摇,但眼下情况特殊,我们或许可以折中一下,这批衬衫,我们先作为b级品,以稍低的价格配给次一级的销售渠道,并在单据上注明细微瑕疵,明确告知顾客。
同时,从明天起,关键工序必须由您和几位老师傅严格把关,简单的、非核心的工序,可以适当放宽标准,由熟练工操作,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既要对得起招牌,也得先让门店有货可卖,渡过这个难关。”
成梅也只能点点头:“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包香香趁着午休的空档,给京城的陆青阳拨了个长途电话。
听筒里,她尽量客观地描述了车间里因赶工引发的质量争议,以及成梅老师傅的固执与市场迫切需求之间的矛盾,语气里难掩疲惫。
“香香姐,辛苦你了,这不单单是管理和协调的问题,根源在于,穗城那边的产能和反应速度,可能快要跟不上海市市场的扩张步伐了。”
他停顿片刻,给出指示:“这样,你最近辛苦一下,除了盯紧生产和门店,抽空在海市周边跑一跑,看看有没有现成的、设备基础还不错的服装厂,或者效益不好愿意承包出去的车间,关键是能快速接手,立刻组织起生产,缓解我们眼下的燃眉之急。”
他进一步阐明自己的想法:“地点最好离市区不太远,方便运输和管理,规模不要求一下子多大,但要规整,有改造提升的潜力,价钱方面,只要在合理范围内,可以谈,“这不仅仅是解决当前的生产压力。
海市是我们未来的重点,在这里建立自己的生产基地,是迟早的事。
现在,不过是把这个计划提前一些,你看地的时候,眼光也可以放长远一点。”
包香香握着听筒,心里豁然开朗。
原来陆青阳早已看到了这一步。
她立刻应承下来:“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开始留意,一有合适的,立刻向你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