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晓生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就在我们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最后的希望之地时,一阵若有若无的药香从百草堂内传出。
那香气很特别,初闻是当归、黄芪的温润,细品又有几味我不认识的草药清香,层次分明,显然是有人在精心掌控火候,熬制一味复杂的药剂。
我猛地拉住李晓生的衣袖:“晓生哥,你闻?”
李晓生停下脚步,用鼻子夸张地嗅了嗅,故作严肃地说:“怎么?你放屁了?”
我一时语塞。
自从练功以来,我的感官确实比普通人敏锐许多,但这药香如此浓郁,李晓生不应该闻不到啊。
难道是我太过焦虑,产生了幻觉?
看着我困惑的表情,李晓生终于绷不住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好了好了,逗你的。我这不是想缓解一下这沉重的气氛嘛。”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却掩饰不住其中的疲惫。
我无奈地摇头:“晓生哥,你和兵哥学坏了。”提到王兵,我们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看来,这药王没准还在百草堂内,只是假装失踪,闭门不出。”李晓生恢复了往日的严肃神情,目光锐利地打量着百草堂的门面,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
我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那扇斑驳的木门。
门上的漆皮已经剥落大半,露出里面发黑的木质。
我抬手用力敲了起来,木门年久失修,被我敲得吱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敲什么敲啊!”过了片刻,木门被猛地拉开一条缝,一个与我们年纪相仿的青年探出头来。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头发略显凌乱,怒气冲冲地大骂道:“门都被你们敲坏了,没看到停业整顿吗?”
见堂内果真有人,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药王先生,我为我的无理道歉。我两位兄弟性命垂危,还请药王先生出手,救救他们。”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青年看着我跪下,态度顿时软化,脸上的怒意转为惊讶。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换上一副儒雅的书生模样,语气也变得温和:“这让我情何以堪啊,不必行如此大礼。”
李晓生这时把我拉了起来,低声在我耳边说道:“阿杰,他并不是药王。药王若是还在世,少说也该是花甲之年了。”
我起身时有些踉跄,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青年。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眉清目秀,但眼神中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啊,不是吗?”
青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这个动作让他显得稚气未脱:“确实不是。我只是药王的弟子,我师父五年前就不知去向了。我这几年也在寻他,可都一无所获。”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流露出真挚的担忧。
我顿时泄了气,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不是你早说啊,害我跪这么久。”青石板的冰凉透过裤子渗入肌肤,让我打了个寒颤。
李晓生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个礼:“阁下既是药王的弟子,想必也是得到了药王的亲传。能否出手救救我那两位兄弟?医者仁心,还请施以援手。”
“这......”青年紧张地搓着手,眼神游移不定,“不是我不想救,只是我跟在师父身边,只是打打下手,辨认药材、照看火候还行,并没有独自出诊过。万一......”
我一步上前,紧紧抓住青年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你试试吧,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时间不等人啊,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我的声音近乎哀求。
青年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像是黑暗中点燃的烛火:“什么要求都答应?”
我重重地点头,随即又谨慎地补充道:“嗯,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我知道在这个江湖中,随意承诺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青年叹了口气,望向百草堂内昏暗的深处:“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想赶紧将师父找回来。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眷恋与担忧,“师父待我如子,我绝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
我沉默了。
这世界这么大,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可是眼下......
就在这时,一旁的李晓生站了出来,语气坚定如铁:“我答应你。”
“真的?”青年又惊又喜,但转念一想,又露出怀疑的神色,“你们别是蒙我吧。要是真能找到我师父,你们怎么会找上我来?”他的眼神变得警惕,显然经历过不少欺骗。
李晓生解释道:“阁下有所不知,我乃是神调门的李晓生。现在找药王怕是要耽搁些时日,可我那两位兄弟怕是等不及了。”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古铜色的罗盘,上面刻满了神秘的符文,“这是我神调门的信物,想必阁下应该认得。”
青年一见罗盘,眼睛顿时亮了,激动地抓住李晓生的手:“你真是神调门人?早就听闻神调门未卜先知,想必找我师父应该不在话下。”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那是,那是。”李晓生有些心虚地应道,我注意到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我知道晓生哥虽然精通卜算,但寻人这种事,尤其是在对方刻意隐藏的情况下,绝非易事。
我连忙附和:“肯定能找到,我晓生哥可是万事通,这蜀地就没有他查不到的事。”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说服这个年轻人。
青年一听,兴奋地说道:“那感情好啊,快带我去看看你那两位兄弟。”他转身就要跟我们走,连门都忘了关。
我点了点头,拉着青年就要走。青年也迫不及待地跟上,脚步轻快了许多。
“等一下,”李晓生突然制止道,他的目光落在青年空荡荡的双手上,“阁下行医不用带工具吗?”
青年这才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懊恼地说:“你看,这一激动,我都忘了。你们稍等我一下,我去取一下医箱。”他的脸上泛起红晕,显得很是窘迫。
青年将木门完全推开,走了进去。
我趁这个机会,悄悄朝百草堂内望去。
堂内昏暗无光,连一盏灯都没有。
但凭借着我过人的视力,我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景象——百草堂内杂乱不堪,各类医书散落一地,有些甚至被随意地堆在墙角。
几个木质的人型雕塑倒在地上,造型精致,栩栩如生。
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些雕塑上密密麻麻全是孔洞,像是被什么利器反复穿刺过。
墙壁上还挂着几幅人体经络图,上面用朱笔标注着各种记号。
我顿时感到一阵紧张,小声对李晓生说:“晓生哥,你说这人靠谱不?”
李晓生叹了口气,目光深邃:“不清楚,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巫医门向来神秘,他们的修行方式我们外人难以理解。”
这时,青年背着一个古朴的医药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那医箱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的,边角已经磨得发亮,显然有些年头了。
出门时,他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医箱里的器具发出叮当的碰撞声。
还好我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无碍无碍。”青年站稳身子,摆手说道,脸上又浮现出那抹窘迫的红晕。
我点了点头,但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这个看似冒失的年轻人,真的能救王兵和大头吗?
李晓生适时问道:“聊了这么久,还没问阁下大名呢。”
青年整理了一下衣襟,正色道:“我叫叶童。”他说出这个名字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叶童...我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暗自祈祷他真如自己所说,是药王的亲传弟子。毕竟现在,他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走吧,”叶童催促道,将医箱背得更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