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这里是郯城110。请问您有什么紧急情况?
(报警人声音颤抖,语无伦次)110,我跟你讲,我这边一个宾馆里……有个……发现一个……哎呀妈呀,吓死人了!出人命了!
接警员立刻警觉起来,但声音保持沉稳:您别慌,慢慢说,告诉我您现在在什么地方?
报警人:在……在这个,在这个中行对过的一个小旅馆里!
接警员确认道:中行对面的小旅馆,是吗?您是说发现了一位……朋友?情况紧急是吗?我们马上通知民警过去。请您保持手机畅通,我们的人很快到!
(山东省郯城县城区西南,一家不起眼的宾馆外,警灯闪烁)
山东省郯城县公安局北关派出所的民警在接到指令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宾馆的工作人员早已在门口焦急等待,面色惨白。
一见到民警,便慌乱地指向楼上:“在……在另一个房间……他说……那我另一个房间什么我不知道,我不敢看!”
此刻时间是2020年6月。
民警在简单向工作人员了解了情况后,跟随其来到了宾馆二楼的206房间。
“在哪个位置?”民警一边询问,一边警惕地观察着房间内部。
工作人员手指颤抖地指向房间最南侧:“就……就在南边那个床底下。”
现场是一个标准的双人标间,两张单人床分置左右。然而,南边的那张床却显得有些异样——床垫的高度似乎不太正常,微微隆起。
民警靠近南边的床,俯身查看。床下的景象令人心头一紧:一名女性受害者直接挺地躺在那里,早已没有了生命体征。
“这女的当时现场已经死亡……真不知道是谁……”一位早期到场的人员低声描述,“她就是躺在那里面,嘴角上有血……嗯,当时感觉就是应该是他杀,应该是应该是命案。”
刑侦人员随即带领侦查员、技术员和法医火速赶往现场进行细致勘验。
与此同时,指挥部迅速部署了三组人马同步开展工作:视频侦查组负责调取周边所有监控;现场勘查组对房间进行地毯式搜查;调查走访组则对宾馆员工及附近住户进行问询。
案发地处于县城西南的闹市区,宾馆内惊现尸体的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周边蔓延开来。这个案件发生以后啊,周边全是住户,在群众当中影响还是比较大的,反响也比较大。
负责勘验的法医很快给出了初步结论:被害人是一名年约40岁的女性,死亡时间推断在9月13日凌晨。
她的身上衣着凌乱,脖颈处有明显的伤痕。而在房间另一张床的床垫下面,警方有了重大发现——几件散乱的女士衣物和一个女式手提包。
“后来呢,经初步勘察,应该说,死者颈部和身体其他部位都有伤痕,应该感觉到应该是窒息死亡的可能性比较大。”现场勘查的负责人凝重地总结。
迷雾:神秘的女死者
这名被害女子究竟是谁?警方首先调取了这家宾馆的入住登记信息,却惊讶地发现,并没有符合该女子特征的登记记录。
那么,她是在什么时间、以何种方式进入这个房间的?又是因为什么而惨遭毒手?
负责调取宾馆内部监控视频的民警很快传来了关键信息。通过反复查看监控录像,他们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
“调取宾馆监控发现了,当时入住的时候,应该是两个男的(嫌疑人)同时入住。”侦查员指着监控画面说道。
监控时间显示在案发前一天深夜。这是鑫源宾馆前台的监控画面。首先出现的是一名光着膀子的男子(宾馆老板)。
紧接着,第一个嫌疑人(高个子)进入画面,随后,另一名挎着黑色背包的嫌疑人(矮个子)也跟了进来。高个子男子与老板简单交谈了几句,并出示了一个证件。
两名男子一高一矮,进入房间后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监控捕捉到了第三个人的身影——一名女子(被害人)出现在宾馆一楼,她似乎有些犹豫,然后径直走向了二楼。
“他们进去之后,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吧,有一名女子也进去了。”侦查员继续描述,“这个受害人从一楼径直走向了二楼,但是她可能不知道是哪个房间。然后她用手机拨打了嫌疑人的电话,然后有人开门,她就进入了这个房间。”
三人共处一室大约三个小时后,监控再次记录下关键一幕:两名男子先后急匆匆地离开了宾馆,而那名女子,却再也没有出现。
高个子男人首先离开了宾馆,两分钟后,矮个子男人也紧随其后,快步离去。
“两个男子一起入住,但是另外一个身份呢,我们登记注册信息没有。”民警发现,案发当天办理入住手续的只有那个高个子男子。登记信息显示:王东,内蒙古通辽市人。
追踪嫌疑人王东
警方立即对王东展开了背景调查。调查发现,王东在郯城乃至临沂地区曾有活动轨迹,并且暂住时间较长。
“后来我们通过对他的所有情况进行综合研判,发现了他应该是在2008年左右就到了郯城,但是呢,此人一直在临沂长期生活。”
据知情村民反映,王东初来山东时,尚能正常工作生活,但后来逐渐变得好吃懒做,开始在社会上厮混。更糟糕的是,他染上了赌博的恶习,甚至把家里的一辆车也抵押了出去。
“说实话,这个他老婆呢,包括他姥爷,他都……老人家呢,对他应该是说比较生气。”调查人员了解到,王东与妻子感情淡漠,多年来一直处于分居状态。
“发现王东在我们临沂还有个女的跟他关系比较好,他和跟现在的老婆已经处于了一种离婚状态。”
关键证据:通话记录
与此同时,现场勘查组在案发房间的细致搜查中,找到了被害人的手机。当技术人员调取手机在案发前的通话记录时,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王东。
至此,警方已经可以确认,王东就是本案的重大犯罪嫌疑人之一。
当时几名便衣就查询了户口,然后就上他家进行了抓捕,但是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家。
警方立即调整部署,兵分两路:一路全力追查两名嫌疑男子的去向;另一路则围绕被害女子的真实身份展开深入调查。
案发现场,侦查员未能找到能够直接证明被害人身份的证件或物品,因此,那部遗落的手机成了破解死者身份的关键。
警方对这个死者手机进行了相关信息分析,发现了其中有一个人是在死者死了之后,有电话打进来。
更加引人关注的是,这个号码在案发当晚曾多次拨打被害人的手机,但始终未能接通。
办案人员分析,这个电话号码肯定与死者认识,立马就来到电讯大厅,通过号码找到了这个机主,此人名叫张美。
转机:寻找张美的女人
当民警找到张美时,她提供了一条至关重要的信息。她回忆起,就在9月13日一大早,她是曾去过案发的宾馆。
而在进一步调查宾馆负责人之后,宾馆老板也说,曾发现一个妇女来过,老板问她住宿吗?她说她是来找人的。
这个消息信息引起了侦查员的重视。
宾馆的监控录像也印证了张美的说法。在民警到达宾馆之前,张美就已经焦急地出现在宾馆前台。她告诉老板,自己的一个朋友(李红)当晚在这个宾馆入住,因为电话一直联系不上,所以前来寻找。
“报案之前有一个女的,她到宾馆多次到宾馆要找一个人。”宾馆老板回忆道,但当时宾馆的负责人考虑是这个旅客住宿信息不能泄露的问题,所以没有告诉她哪个房间,也没有让她找。
起初,宾馆老板并未重视张美的请求,也没有允许她进入客房区。但随着张美一次次焦急地返回宾馆求助,老板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最终,根据张美的描述,老板将她带到了二楼的案发房间门外。
“她来就签了个名,叫人打电话,电话通了,就是没人开。她就跟俺说,你开开看看。我说那你万一,人家是人睡觉了还没起呢?说人家不要找我的麻烦嘛……”老板回忆着当时的对话。
在张美的强烈要求和不断坚持下,老板经过一番犹豫,最终用钥匙打开了206房间的门。然而,房间里空无一人。张美不甘心,再次拨通了朋友的电话。
“门开了没有发现人,这女的就打电话,谁料那个手机在床底下南头响,她就伸手就把手机摸出来了。”
空无一人的房间,却在床下传来了手机铃声,这诡异的情景让宾馆老板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这个女人想拿走手机,但宾馆老板不同意,因为很可能住宿的会回来找手机。
在张美带着困惑和不安离开后,宾馆老板安排人员再次仔细检查了房间。这一次,他们挪开了那张略显异常的南侧床铺,赫然发现了床板下受害人的遗体!惊恐万分的老板第一时间拨打了报警电话。
侦查员很快正式找到了张美,进行深入询问。她告诉民警,那个死在206房间的女子,正是她的室友李红。
迷雾渐散:李红的故事
据张美说,她与受害人李红在城里合租了一套房子。案发当晚,李红离开出租屋时,曾告诉她要去“西安宾馆”见一个人。
在9月12号晚上,当时李红跟张美说,‘张姐,我到一个宾馆去见个人儿,你要有事打我电话。’说完之后,林红就从出租房走了。”
张美表示,李红很少彻夜不归。当她发现李红一夜未归且手机无人接听后,感到非常担心,于是想起了李红昨晚提到的宾馆,便骑车前去寻找,并且一直找到这家宾馆。
警方随即对李红的背景展开了调查。李红是郯城本地人,但为何要在本地租房居住?她与出现在宾馆的那两个男人又是什么关系?
办案人员通过对李红家里人员进行调查了解到,李红丈夫说,李红外出之前就说外出到南方打工,但一直也没有具体说在南方什么地方打工。
更令人疑惑的是,李红的家人不仅不知道她就租住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也从未听她提起过王东这个人。
追踪:出租车与逃离路线
警方立即对嫌疑人的进行追捕。在调取了宾馆周边大量监控视频之后,一个新的发现浮出水面:王东和另一名嫌疑人在来到宾馆和离开宾馆时,乘坐的竟然是同一辆出租车!这难道是巧合,还是出租车司机也与案件有关联?
侦查员立刻行动,很快找到了这辆出租车。司机表示,他并不认识两名嫌疑人。案发后嫌疑人再次联系他,是因为之前送他们到宾馆时,他们留下了司机的电话号码。
据出租车司机回忆,案发当天凌晨,他从宾馆接上两名嫌疑人离开时,感觉两个人的神情非常异常。
两个人很沉默,在车上基本上不说话,一直抽烟,但是神色应该很紧张。那司机也没问,然后就把他们送到了临沂。
根据这条宝贵线索,侦查员火速赶赴临沂,并找到了两名嫌疑人在临沂入住的宾馆,伺机抓捕。
通过警方的系统调查,当他们去的时候,两名嫌疑人的确在临沂住了一个宾馆,但是在凌晨五点左右的时候又离开了。这条线索,一下子又掐断了。
王东父母的异常举动
两名嫌疑人离开临沂的宾馆后,是已经远走高飞,还是仍然潜伏在临沂?警方在铁路和长途客运系统进行了仔细排查,均未发现王东的购票记录。
这似乎暗示,王东可能仍藏在临沂某处。
干警对王东的手机监控也进行了调取,发现了嫌疑人到临沂之后就分散开了,但是通过别的监控,没有发现这两人离开临沂,他们推断,嫌疑人应该还在临沂活动。
警方立即围绕王东曾入住的宾馆,向周边辐射展开大规模排查,但始终没有发现两名嫌疑人的确切踪迹。
案件在9月16日出现了转机。负责外围侦查的民警反馈回来一条重要信息:远在内蒙古通辽居住的王东的父母,曾在9月14日乘坐火车来到过临沂!
一听这个消息,刑警们感觉王东父母亲的这次出行应该是有点不正常,他们分析,很可能是王东的父母亲到临沂的目的,是来见他儿子王东的。
显然,王东父母不会无缘无故在案发后突然来到临沂。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为了帮助儿子王东出逃?他们现在是否已经离开了临沂?
警方拿着王东父母的身份信息在临沂全市范围内展开排查,却未能发现他们的离境记录。经过深入分析,侦查员认为,王东及其父母极有可能在见面后,通过某种不易追踪的方式已经离开了临沂。
警方感觉王东的父母应该把王东已经一块带走了,因为他父母亲一开始正常出行是坐火车来的,如果正常要回去的话,也可以从坐火车走,但是他们没有坐火车的购票记录,很可能是坐了大客车返回的。
9月底,警方通过相关信息确认,王东的父母确实从临沂乘坐长途大巴返回了通辽老家。
北上追凶:内蒙古与吉林的交界
抓捕组立即动身,远赴王东在内蒙古通辽的老家,并顺利找到了他的父母。面对询问,王东父母承认曾经去过临沂,但他们坚称只是去那里见一个亲戚,并没有接触过儿子王东。
由于王东的老家处于内蒙古跟吉林两省三县交界一个小地方,如果说一个生人主动进去的话,很容易暴露,对于警方开展工作带来很大难度。
当问及他们返回通辽的具体方式时,他们声称是在高速路口搭乘了过路的班车,因此没有在正规客运系统留下实名购票记录。
王东父母关于“只是看望亲戚”的说法显然难以让人信服,但要揭穿谎言,关键还是在于找到王东本人。
侦查员感觉王东有可能藏匿的地方有两个。第一个呢就是长岭太平川镇,第二个地方就是王东老家太平山镇。
警方之所以将吉林长岭县的太平山镇也列为重点排查区域,是因为调查了解到,王东的母亲曾有过两段婚姻。
居住在内蒙古通辽的是王东的继父,而他的亲生父亲则常年在吉林省长岭县的太平山镇生活打工。
通过判断分析,刑警感觉到很有可能他要投奔他的亲生父亲。
突破:同案犯投案
就在抓捕组围绕王东可能藏身的地点进行摸排时,案件侦破工作取得了重大进展——涉案的另一名嫌疑人程江(案发当晚的矮个子男子),突然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向警方投案自首。
据他供述,他回家把自己犯案的情况说了之后,其家人都劝他来投案自首。
据调查,程江与王东是老乡,他的家庭情况有些特殊,他是入赘上门女婿。
至于程江和王东为什么会杀害李红,程江最初的供述有些含糊其辞、避重就轻。
通过审查程江,他应该是口袋没有一点钱了,他王东借程江的一部分钱一直没还,他们当时就是想抢钱。
然而,仅凭程江的单方面供述,还不足以完全还原案件的全部真相。只有将主犯王东抓捕归案,才能让整个案件水落石出。
收网:麻将桌上的抓捕
侦查员持续对王东的生活轨迹进行深度研判,并重点围绕其老家通辽市及关联地区开展工作。功夫不负有心人,2016年11月7日,警方终于获得了确切的线索。
警方通过特情耳目,发现王东正在家中与邻居悠闲地打着麻将。时机成熟,抓捕行动立即展开。
抓捕民警冲进屋内,果断喊出了他的名字:“王东!”
听到喊声,那名男子下意识地“哎”了一声,并抬起了头。
就在民警确认其身份并准备实施控制的瞬间,王东有一个明显的危险动作,要想往口袋里面要掏东西。
民警反应极其迅速,立刻将其双手牢牢控制住。事后,民警从王东的口袋里搜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真相还原:206房间内的三小时
王东被成功抓捕归案后,在审讯中,对9月13日凌晨在宾馆房间内杀害李红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交代了案发前的经过:
王东与程江,是两个被赌博和债务逼到悬崖边的男人。案发前,他们几乎身无分文,王东还欠着程江一笔钱。绝望中,一个邪恶的念头滋生——抢劫。他们将目标锁定在了“来钱快”且防范意识较弱的人群上。
因为以前王东嫖娼“认识”了李红并留下了电话号码,他们知道李红可能从事着不见光的灰色职业,自认为这样的卖淫女她一定有钱,也是易于下手的目标。
案发当晚,王东用手机联系上了李红,以“提供服务”为由,邀约她到鑫源宾馆206房间。
而之所以用王东的身份证开房,正是因为李红或许心存警惕,不愿留下自己的身份信息,而这正中了王东二人的下怀。
李红如约而至。她并不知道,房间里等待她的不是一场交易或约会,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前半夜,房间内风平浪静。 三人还在宾馆一起喝酒,这既是为了营造气氛,也是为了降低李红的戒心。
然而,当时间滑向凌晨,罪恶的帷幕被猛然拉开。
王东和程江见时机成熟,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他们以暴力相威胁,命令李红交出身上所有的钱财。冲突在那一刻爆发。
李红在惊恐中进行了反抗,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钱,一下子引发了两名罪犯的恼怒。
王东和程江,这两个被贪婪和绝望吞噬的男人,用双手死死扼住了李红的脖颈。剧烈的挣扎中,李红的嘴角磕破,留下了血迹。
几分钟后,一切归于沉寂。一个生命在他们手中消逝了。
杀人后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们。他们手忙脚乱地处理现场:将李红的遗体塞进南侧床的床底下,为了掩盖,还将床垫稍微垫高,造成了“床垫隆起”的异样。
随后,他们翻检了李红的衣物和手提包,将值钱物品洗劫一空。为了制造混乱、拖延被发现的时间,他们又将李红的其他衣物和包,胡乱塞进了另一张床的床垫下。
做完这一切,已是凌晨时分。两人强作镇定,一前一后离开了宾馆,并打电话叫来了之前留过号码的出租车,仓皇逃往临沂。
他们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失败的抢劫,顺手抹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生命,只要逃之夭夭便可高枕无忧。但他们低估了郯城警方破案的决心,也低估了天网恢恢的疏而不漏。
尾声
这起由抢劫引发的命案,因两个赌徒的贪婪而起,以一条无辜生命的逝去而终。
王东和程江精心策划的局,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却在警方细致入微的勘查、锲而不舍的追捕和强大的心理攻势下,短短数月内便土崩瓦解。
从山东郯城喧嚣的宾馆,到内蒙古宁静乡村的麻将桌,这场跨越千里的亡命之旅,最终画上了句号。
等待王东和程江的,将是法律公正而严厉的审判。而此案也再次警示,莫生恶念,伸手必被捉。
至此,这起发生在小城宾馆的命案,经过警方不懈的努力和多路侦查,最终成功告破。
两个因财起意、铤而走险的嫌疑人,以及他们精心策划却漏洞百出的罪行,在警方细致的侦查和追捕下,最终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