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昏暗而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一步步,走向天牢深处,走向他预期中那个早已该死去的囚徒的牢房。
通往天牢深处的通道幽暗而潮湿,石壁上的火炬跳跃着,将人影拉扯得扭曲变形。
叶鼎走在最前,身后跟着四名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贴身侍卫。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为何,越靠近甲字区,叶鼎心头越是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周围的空气似乎过于凝滞,连原本应有的、从各个牢房缝隙中渗出的微弱声响,囚犯的辗转、呻吟,甚至老鼠的窸窣,都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了。
通道尽头的光线也显得有些……过于稳定,缺乏自然火炬应有的摇曳感。
总而言之,周遭的环境,似乎充斥着一种......
不真实感。
他脚步微微一顿,独眼锐利地扫视四周。
然而,除了牢房固有的阴冷和淡淡的绝望气息,他并未感知到任何明确的能量波动或潜藏的危险。
侍卫们似乎也毫无所觉,只是尽职地护卫在侧。
“错觉么……”叶鼎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将这归咎于自己因计划关键而有些过度敏感。
他定了定神,不再理会那丝若有若无的异常,加快了脚步。
眼下,确认周客的死亡才是重中之重。
甲字区,一号房。
这是周客的牢房。也是叶鼎的目的地。
甲字区相较于其他区域确实干净整洁许多,但那股属于牢狱的压抑感并未减少分毫。
叶鼎径直走向最深处的甲字一号房。
牢门的栅栏似乎与往常无异,但当他靠近时,却感觉那栅栏后的空间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微不可察的水汽。
他示意侍卫守在通道口,自己独自上前。
透过栅栏的缝隙,他看到了牢房内的景象——
与他预想中“周客”应该所在的、相对干净但空无一人的场景不同,这间牢房里站着一个人,正是“影鼠”。
他垂手而立,低眉顺眼,似乎等待已久。
而在“影鼠”的脚边,冰冷的地面上,赫然倒卧着一具身躯!
那身躯面朝下趴着,穿着一身熟悉的、如今已显得皱巴巴的墨蓝色贵族礼服,身形与周客一般无二。
凌乱的黑发遮住了部分侧脸,但那轮廓分明就是周客!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柄通体漆黑、毫无光泽的匕首,正正地插在那具身躯的后心位置,只留下黑色的柄端在外,周围的礼服布料被洇湿了一大片深色,那是凝固的血液!
一股极其微弱的、属于叶鼎特制毒药特有的阴寒死气,正从那匕首和尸体上弥漫开来,虽然淡薄,却真实可辨。
成功了!
叶鼎的独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和一丝卸下重担的轻松。
他命令侍卫打开牢门,大步走了进去。
“好!干得好!”叶鼎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他走到“尸体”旁,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确认毫无反应,那冰冷的触感和彻底消散的生命气息做不得假。
他抬头看向影鼠,毫不吝啬地赞赏道:“影鼠,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影鼠微微躬身,声音依旧沙哑:“全靠大人安排周密,属下只是依令行事。”
叶鼎满意地点点头,独眼打量着影鼠,越看越觉得此人是把好用的刀。
能力特殊,办事利索,而且看起来颇为识时务。
他心中一动,起了招揽之心。
毕竟,这样一个擅长伪装潜伏的高手,留在身边大有用途。
“影鼠,你之前的罪责,从现在起,一笔勾销。”
叶鼎大手一挥,语气带着上位者的恩赐,“非但如此,我看你是个可用之才。待此事了结,你可愿跟在本官身边,做一名随身侍卫?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影鼠闻言,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一种带着些许惶恐的感激:“大人……您不杀我灭口?”
叶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独眼中闪过一丝商人般的精明:
“灭口?那是蠢人才会做的事情。影鼠,你要记住,叶家以商立家,商人最重的是什么?是信誉!是承诺!说过保你性命,许你富贵,那就一定会做到。”
“只有让跟着我的人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他们才会死心塌地。兔死狗烹?那是目光短浅之辈的自毁长城!”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真是恪守商业信誉的典范。
影鼠深深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多谢大人……栽培。”
“嗯。”
叶鼎满意地应了一声,随即指着地上的“尸体”,“现在,收拾一下,带上他,我们该去大审判厅了。周客在牢房意外身亡,倒是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他转身,准备吩咐门口的侍卫进来帮忙。
然而,影鼠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叶鼎等了几秒,没听到身后的动静,疑惑地转过身,独眼微眯:“怎么了?还不快动手?”
影鼠缓缓抬起头,之前那副卑微惶恐的神色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看着叶鼎,那双原本应该充满狡黠或顺从的眼睛里,此刻却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却变得有些不同:
“叶鼎大人……在离开这里之前,属下……能否问您几个问题?”
牢房内的空气,仿佛因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骤然变得凝滞起来。
那弥漫的阴寒死气,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郁了。
叶鼎的独眼骤然收缩,紧紧盯住了“影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