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朱雀街中段的济世医馆里飘着淡淡的药香，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板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洛风一袭月白长衫，正站在药圃旁的石桌前，指尖捻着一株翠绿的草药，身后围着医馆的四个伙计和他十八岁的儿子洛羽。
“都看好了，”洛风声音清润，目光扫过众人，“这便是金线莲，咱们医馆后山最金贵的药材之一。”他将草药递到最前排的伙计阿明面前，“仔细瞧瞧它的模样，记牢了特征，日后采药才不会认错。”
阿明小心翼翼地接过金线莲，其余三个伙计和洛羽立刻凑了上去。洛羽仰着脸，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伸手想摸又怕弄坏，只能小声问：“爹，它叶子上的金线是天生的吗？像不像娘绣帕上的花纹？”
“正是。”洛风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顶，“金线莲最显着的特征便是这叶片上的纹路——叶片呈卵形，表面深绿有光泽，背面紫红，中央有一条金色的主脉，从叶尖贯穿至叶柄，两侧分布着细密的侧脉，形如金线织网，故而得名。”他接过草药，指着根部补充道，“再看它的根茎，细长呈匍匐状，节上生有须根，质地脆嫩，断面呈白色，这都是正品金线莲的标志。”
秦慕伊端着刚沏好的清茶从内堂走出，闻言接口道：“不光模样特殊，它的气味也很特别。”她取过一片叶子揉碎，递到洛羽鼻前，“闻闻看，是不是有股淡淡的草香，还带着一丝清甜？”
洛羽用力嗅了嗅，点头道：“嗯！比薄荷好闻，娘，这金线莲能治什么病呀？”
“问得好。”洛风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将金线莲放在石桌上，用小刀轻轻切开，“金线莲全草可入药，不过药用价值最高的是带花的全株。每年夏初开花时采收，洗净后晒干或鲜用都可。它的药性甘凉，归肺、肝、肾经，最擅长清热凉血、祛风利湿。”
他转身在旁边的药柜上取下几个药罐，倒出里面的药材：“你们看，这是晒干的金线莲，咱们常用它配伍其他药材。比如治肺热咳嗽，就用金线莲配麦冬、川贝；治风湿关节痛，配牛膝、桑寄生；若是湿热黄疸，便配茵陈、栀子。”
阿明挠了挠头：“东家，您常说药材的效力藏在那些看不见的东西里，这金线莲这么管用，是不是也有特别的成份？”
“阿明越来越懂行的。”洛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确实如此，金线莲的药用价值，全靠它所含的化学成份支撑。”他取过纸笔，在桌上写下几行字，“金线莲主要含有三类活性成份：黄酮类、甾体类和氨基酸。”
他指着字迹解释：“黄酮类化合物是它的核心成份，包括槲皮素、山奈酚、木犀草素等，这些成份就像药材里的‘卫士’，能清除体内的热毒，消炎抗菌，还能保护血管。上次城西张屠户家孩子得了腮腺炎，腮帮子肿得像馒头，就是用金线莲配金银花熬水喝，三天就消肿了，靠的就是这些黄酮类成份的抗炎作用。”
秦慕伊端着茶碗，轻声补充：“还有甾体类化合物，比如谷甾醇、豆甾醇，这些成份能调节体内湿气，对风湿痹痛、湿热黄疸尤其有效。前阵子城南李掌柜的夫人得了湿热痢疾，上吐下泻，用金线莲配黄连、白头翁煎汤，喝了两天就止住了，这里面甾体类成份功不可没。”
“最难得的是，金线莲还含有多种氨基酸，像天冬氨酸、谷氨酸、亮氨酸等，这些都是人体必需的营养物质，能补气强身。”洛风拿起一片干品金线莲，“所以它不光能治病，还能当滋补品。去年冬天城北王婆婆肺虚久咳，身子弱得下不了床，我用金线莲炖老鸭汤给她调理，连喝一个月，咳嗽好了，走路也有力气了。”
洛羽听得入了迷，拉着父亲的衣袖追问：“爹，那金线莲能配出厉害的药方吗？就像话本里说的神药那样？”
“当然能。”洛风眼中精光一闪，“不过厉害的药方得用在对的地方。上个月咱们医馆就收治了一个急症病人，用的正是以金线莲为主药的方子，那才叫凶险，好在最后化险为夷。”
伙计们顿时来了兴致，阿明急忙问：“东家，是什么急症？快给咱们讲讲！”
洛风示意众人坐下，自己也搬了张竹凳，缓缓道来：“那是上个月十五，傍晚时分，突然有人敲医馆的门，说是城西绸缎庄的少东家沈文轩病得厉害，请我去瞧瞧。我跟着去了沈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只见沈文轩躺在榻上，面色赤红，嘴唇发紫，浑身滚烫得像着火，嘴里胡言乱语，手脚却冰凉。”
秦慕伊端来一盘点心，接口道：“我当时也跟着去了，沈夫人说，文轩前一晚陪客户喝酒，喝到半夜才回来，第二天早上就说头痛，以为是宿醉，没当回事，谁知到了下午就开始高热，说胡话，还呕吐不止，吐出来的东西带着血丝。”
“我伸手一摸他的脉，脉象洪大而数，再看他的舌苔，黄厚而腻，眼睛里布满血丝，呼出的气又热又臭。”洛风沉声道，“这是典型的湿热蕴结，加上饮酒过度，热毒攻 heart，已经引发了急惊风，再拖下去怕是要损伤肝肾，甚至危及性命。”
阿明紧张地问：“那怎么办？用什么药能救他？”
“当时情况紧急，我立刻让沈家准备银针，先针刺他的人中、合谷、曲池三个穴位，放了点血，让他先清醒些。同时让你们师娘去取药材，我当场开了方子。”洛风起身走到药柜前，取出几味药材摆好，“这方子的主药就是金线莲，而且必须用鲜品，取它清热凉血的效力最快。”
他指着药材一一说明：“鲜金线莲五十克，这是君药，负责清热凉血、解毒利湿；然后是臣药，生石膏三十克，知母十五克，这两味是清热的主力，能快速降高热；黄连十克，黄芩十二克，清除胃肠里的湿热；再配赤芍十五克，丹皮十二克，凉血止血，对付他呕吐带血的症状。”
“光这些还不够。”洛风又拿出几味药材，“还得加些佐使药：栀子十克，通利三焦，让热毒从小便排出；连翘十五克，清热解毒，疏散风热；生甘草六克，调和诸药，还能保护脾胃。另外，他呕吐不止，得加竹茹十二克，生姜三片，止呕护胃。”
他顿了顿，强调道：“这方子的配比很关键，金线莲必须用足量，鲜品的效力比干品强三成，但性子更凉，所以要用生姜中和一下。生石膏的量也不能少，不然压不住这么重的热毒，但也不能多，否则会伤脾胃。”
“药材备齐后，我让沈家立刻用急火煎汤，一碗药煎成半碗，放温后给他灌下去。”洛风继续道，“第一碗药灌下去半个时辰，他的体温就降了些，不再说胡话了。我让他们每隔两个时辰煎一次药，每次半碗，同时用鲜金线莲捣成汁，兑着温水给他擦拭额头、腋下和手心脚心，物理降温。”
秦慕伊补充道：“那晚我们没敢离开，就在沈家住下了。到了后半夜，文轩开始出汗，体温慢慢降了下来，也不呕吐了。第二天早上再看他，虽然还有些虚弱，但脉象已经平稳，舌苔也退了些，能喝些米汤了。”
“之后我把方子稍作调整，减了生石膏和黄连的量，加了十五克麦冬和十克玉竹，滋阴养胃，让他继续服用。”洛风笑道，“连喝了五天药，沈文轩就能下床走动了，第七天来医馆复诊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是还有些气虚，我又用金线莲十五克，配黄芪二十克，党参十五克，炖了老鸡汤给他补身子，半个月后就彻底好了。”
伙计们听得连连点头，阿明感叹道：“原来金线莲这么厉害！这方子配得真是巧妙，又能清热又能护胃，还能止血，难怪沈少东家好得这么快。”
“这就是中药配伍的精妙之处。”洛风拿起那株鲜金线莲，“金线莲的黄酮类成份能清除热毒，甾体类成份能利湿，氨基酸能补气，再配上其他药材的成份，相辅相成，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比如生石膏的主要成份是含水硫酸钙，能清热泻火；黄连含小檗碱，能抗菌消炎；丹皮含丹皮酚，能凉血止血，这些成份相互配合，才能快速见效。”
洛羽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问：“爹，那沈哥哥以后是不是不能喝酒了？”
“说得对。”洛风赞许地看着儿子，“我已经嘱咐过沈文轩，以后要少喝酒，饮食清淡，不然湿热再次蕴结，就算有金线莲也未必能这么幸运了。药材能治病，但更重要的是平时懂得保养，这才是真正的养生之道。”
夕阳西下，医馆里的药香和茶香交织在一起，温暖而宁静。洛风看着伙计们认真记笔记的样子，看着儿子好奇的眼神，又看了看身旁温柔浅笑的妻子，心中充满了暖意。他知道，这些关于药材的知识，这些治病救人的经验，就像金线莲的金线一样，会一代代传承下去，守护着朱雀街百姓的安康。
秦慕伊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柔声道：“时候不早了，该准备晚饭了，今天我用金线莲炖了排骨汤，让大家都尝尝这药材的滋味。”
“好！”洛风笑着起身，“不光要懂它的药性，还得尝尝它的味道，这样才能真正记住这味好药。”
伙计们欢呼起来，洛羽拉着父亲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内堂走，嘴里还念叨着：“金线莲，金线莲，叶片有金线，能治高热病……”清脆的声音在医馆里回荡，伴着淡淡的药香，构成了朱雀街最寻常也最温暖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