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国是个实在人,在本地当个不大不小的干部,管着城市建设这块。今年五十二了,头发白了一半,整天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拎着个黑色公文包,骑个破自行车上下班。单位里的年轻人私下都叫他“老古董”,因为他办事太较真,一点不知道变通。
这天下午,老刘刚处理完一桩麻烦事——城东有片老房子要拆迁,几家钉子户死活不同意,他前前后后跑了十几趟,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总算把工作做通了。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他累得连饭都不想吃,随便冲了个澡就躺床上了。
妻子王秀英给他端了杯热牛奶进来,看他瘫在床上的样子,忍不住唠叨:“你这又是何必呢?都快退休的人了,还这么拼命。”
老刘闭着眼睛哼哼:“在其位谋其政,该我管的我能不管吗?”
“就你道理多,”王秀英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赶紧喝了睡觉,看你那眼圈黑的。”
老刘勉强撑起身子喝了牛奶,躺下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他实在是太累了。
睡着睡着,老刘做了个特别奇怪的梦。梦里他走在一条从没见过的街上,两边是古色古香的建筑,青石板路湿漉漉的,像是刚下过雨。空气里有股檀香味,闻着让人心里特别安静。
正走着,前面来了两个人,都穿着深色西装,打着领带,打扮得跟普通的机关干部没什么两样,就是脸色特别白,白得有点不自然。
“刘主任,请跟我们来一下。”其中一人客气地说。
老刘愣了一下,“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我们是阴阳司的,”另一人微笑着说,“领导想见见您。”
老刘心里直犯嘀咕,什么阴阳司?没听说过这个部门啊。但看这两人彬彬有礼的样子,他也不好多问,就跟着走了。
三人来到一座看起来很气派的老式建筑前,红墙绿瓦,门口还蹲着两个石狮子。进门一看,里面装修得跟现代办公楼没什么区别,灯光明亮,走廊两旁是一间间办公室,门上挂着牌子,时不时有人抱着文件匆匆走过。
两人把老刘领到一间大办公室前,门上挂着“主任办公室”的牌子。推门进去,一个五十多岁、头发梳得油亮的中年男人从办公桌后站起来,热情地迎上来握手。
“刘主任,久仰久仰!我是这里的办公室主任,姓王。”
老刘一头雾水地跟他握了手,“王主任,这是哪个单位?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阴阳司这个部门?”
王主任哈哈大笑,“哎呀,这个嘛,我们是个比较特殊的单位,主要负责阴阳两界的事务。简单说吧,就是人死后都归我们管。”
老刘顿时觉得后背发凉,“那、那我现在是...死了?”
“没有没有!”王主任连忙摆手,“您别误会,就是请您来帮个忙。我们这儿有个棘手的案子,跟您还有点关系,所以特意请您来协助调查。”
老刘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他环顾四周,这办公室布置得跟人间机关领导的办公室差不多,红木办公桌,皮质沙发,墙上还挂着“清正廉洁”的书法作品。要不是王主任刚才那番话,他真以为自己在人间的某个政府部门。
王主任请老刘在沙发上坐下,亲自给他泡了杯茶,“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审理一桩旧案,被告是雍正年间的一个官员,叫张桂华。这人贪赃枉法,害得很多百姓家破人亡。按规矩,他这种罪孽深重的,得受完刑罚才能投胎。但这人不服判决,一直喊冤,说有人诬陷他。”
老刘听得云里雾里,“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来也巧,”王主任从茶几底下拿出一本厚厚的档案,“这个张桂华,就是您的前世。”
老刘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什么?我前世是个贪官?不可能!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
王主任苦笑着翻开档案,“我们查过了,情况比较复杂。这张桂华确实贪了不少,但有些罪名是被人栽赃的。现在的问题是,他自己也记不清哪些是他干的,哪些不是了。按照我们的规矩,要是能把事情查清楚,该减的刑可以减,但要是查不清,他就得把所有罪都扛着。”
老刘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那我能帮上什么忙?”
“简单,”王主任合上档案,“我们想请您和张桂华当面对质,把一桩桩案子都理清楚。毕竟你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只是转世了而已。”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留着长辫子的瘦高个男人闯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穿西装的工作人员,想拦又不敢硬拦的样子。
“王主任!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找别人来对质?我张桂华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跟任何人当面对质!”那男人嗓门很大,但眼神飘忽不定,一看就是心虚。
老刘打量着这个自称张桂华的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这人眉眼间确实跟自己有几分相像,但整个人透着一股狡黠和油滑,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那种人。
王主任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张桂华,你来得正好。这位就是你这一世的转世,刘建国主任。”
张桂华上下打量着老刘,撇了撇嘴,“就他?看着呆头呆脑的,哪点像我了?”
老刘一听这话就来气了,“你说谁呆头呆脑呢?我看你才贼眉鼠眼的,不像个好人!”
“哎哟呵?”张桂华叉着腰,“我好歹是雍正朝的进士,正经的科举出身!你算个什么东西?”
老刘冷笑一声,“科举出身怎么了?读书人里也有败类!我看你就是其中一个!”
王主任赶紧打圆场,“二位别吵了,既然来了,就心平气和地把事情说清楚。”他转向张桂华,“你说你冤枉,那咱们就从最大的那桩案子开始——你是不是收了李员外三千两银子,判了他霸占的田产归他所有,害得原主一家老小饿死街头?”
张桂华眼神闪烁,“这个...这个我记得不太清楚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你记得很清楚!”老刘突然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那天李员外派人把银子装在米袋里送来,你还特意打开查验,都是五十两一锭的官银!”
张桂华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刘,“你、你怎么知道?”
老刘自己也懵了,刚才那些话就像自己蹦出来的一样,但他脑海里确实浮现出了一些模糊的画面——深夜的书房,摇曳的烛光,白花花的银子...
王主任满意地点点头,“看,这就是请转世来的好处。刘主任虽然不记得前世的事,但潜意识的记忆还在。张桂华,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张桂华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泄了气,“是...我是收了银子...但那家人本来就是刁民,那地契...”
“你胡说!”老刘猛地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那地契是你帮着伪造的!你明明知道那地是人家祖传的,就因为李员外答应事成后再给你两千两,你就昧着良心判了!”
这番话说完,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张桂华脸色惨白,王主任则若有所思地看着老刘。
“刘主任,您是不是...想起什么了?”王主任轻声问。
老刘茫然地摇摇头,“没有...我就是...就是觉得应该是这样...”
王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翻看档案,“那咱们说下一桩。乾隆元年,你是不是克扣了河工款两万两,导致河堤修缮不力,第二年发大水淹了三个村庄?”
“这个绝对没有!”张桂华这次挺直了腰板,“河工款我是经手了,但每一笔都用在工程上了!当时我还亲自去监工,在河堤上住了半个月!”
老刘眯着眼睛想了想,缓缓说道:“他说得对,这笔钱他没贪。”
这下连张桂华都惊讶地看着老刘。
老刘努力回想着脑海中浮现的片段,“但是...但是你知道是谁贪了这笔钱,对不对?是你的顶头上司周知府暗示你做的假账,实际上他拿了大头,你只得了点小好处,还整天提心吊胆的。”
张桂华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你...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就这样,一桩桩陈年旧案被翻出来,老奇的是,每到关键处,老刘总能说出些连张桂华自己都记不清的细节。有些案子张桂华确实是被冤枉的,有些则是他罪有应得。
说到最后,张桂华已经是满头大汗,官服后背都湿了一片。老刘也累得够呛,感觉像是刚跑完马拉松。
王主任把记录整理好,满意地点点头,“太好了,今天总算把这些问题都搞清楚了。张桂华,根据刚才的对质,你的刑期可以减少三百年。”
张桂华愣了一下,随即喜出望外,赶紧站起来鞠躬,“多谢王主任!多谢!”
“别谢我,”王主任指了指老刘,“要谢就谢你的转世吧。要不是他帮着澄清,那些冤枉你的案子还得扣在你头上。”
张桂华转向老刘,表情复杂,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那个...谢谢啊...”
老刘摆摆手,心情也很复杂。知道自己的前世是这么个人,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王主任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刘主任该回去了。不过临走前,按照惯例,我可以透露一点您未来的事。”
老刘一下子来了精神,“未来的事?您说说看。”
王主任翻开另一本档案,“按照命数,您明年会升任副市长,主管城建工作。后年呢,会因为一个重大工程事故被牵连,受处分降级。大后年...”
“等等!”老刘急忙打断,“工程事故?什么工程事故?”
“这个嘛...”王主任神秘地笑笑,“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我可以告诉您,那事故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就因为有人偷工减料,而您虽然不知情,却要负领导责任。”
老刘心里咯噔一下。他最近确实听说市里在规划一座跨江大桥,投资巨大,如果建成将是本市的地标性建筑。难道说的是这个?
“那...那有什么办法避免吗?”老刘急切地问。
王主任合上档案,“命数是定的,但也不是不能改。只要您守住本心,该较真的时候别含糊,该坚持的时候别退缩,或许能逢凶化吉。好了,送客!”
刚才那两位穿西装的工作人员又进来了,示意老刘跟他们走。
老刘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走出办公室,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王主任,我今天来这儿,真的只是帮忙理清案子吗?”
王主任从档案堆里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您说呢?”
再后来,老刘就记不清了。他只觉得自己特别困,眼睛一闭一睁,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窗外天刚蒙蒙亮。
妻子王秀英还在旁边熟睡,打着轻微的小呼噜。
老刘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梦太真实了,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能回想起张桂华那狡黠的眼神,王主任办公室里的茶香,还有那些档案上密密麻麻的字。
“只是个梦而已。”老刘自言自语,起身去洗漱。
但接下来几天,那个梦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尤其是王主任说的那个工程事故,让他寝食难安。
半个月后,市里果然正式启动了跨江大桥项目,成立了指挥部,老刘被任命为副总指挥,总指挥是市委常委、副市长李长明。
第一次项目论证会上,设计单位提出了一种新型的斜拉桥方案,造型美观,造价也比传统方案低不少。李副市长很满意,当场就拍板定了这个方案。
“各位,这座桥是咱们市的形象工程,一定要建得漂亮,而且要快!”李副市长意气风发地说,“明年年底必须通车,向国庆献礼!”
大家都鼓掌表示支持,只有老刘皱着眉头不说话。
李副市长注意到了,“建国同志,你有什么意见吗?”
老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李市长,这个设计方案很好看,但是我看了看结构计算书,有几处安全系数取得偏低。咱们这地方台风多,万一...”
设计单位的负责人赶紧接话:“刘主任放心,我们的计算都是符合国家规范的,绝对安全!”
李副市长也笑着说:“老刘啊,你就是太谨慎了。人家是专业设计院,还能算错不成?”
老刘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大家都一副“你多虑了”的表情,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那天晚上,老刘又梦见了那个阴阳司的王主任。
这次是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王主任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走过,老刘赶紧追上去。
“王主任!王主任留步!”
王主任停下脚步,推了推眼镜,“哟,刘主任,怎么又是您?这还没到您来的时候呢。”
“我就想问清楚,”老刘急切地说,“您上次说的工程事故,是不是指跨江大桥?”
王主任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这个我不能明说。不过可以告诉您,那桥要是按现在的方案建,通车半年后就会出大事。”
老刘心里一沉,“那...那怎么办?”
“办法不是明摆着吗?”王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您是副总指挥,该坚持的就得坚持啊!”
老刘还想再问,王主任已经转身走了,“我得开会去了,下次聊!”
第二天一早,老刘直接去了李副市长办公室。
“李市长,关于大桥的设计方案,我建议再请第三方机构复核一下。”老刘开门见山地说。
李副市长正在批文件,头也不抬,“老刘啊,你怎么又来了?不是都说好了吗?”
“我昨晚想了想,觉得还是不稳妥。”老刘坚持道,“万一出问题,那可是人命关天啊!”
李副市长放下笔,有些不耐烦,“能出什么问题?设计院是国内一流的,他们的计算书我也看过了,没问题!”
“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李副市长打断他,“这个项目省里都很重视,工期紧,任务重,你就别在这磨蹭了。赶紧去忙你的吧!”
老刘灰头土脸地走出办公室,心里憋着一股火。他知道李副市长为什么这么着急——这座桥是他任内的政绩工程,他还指望靠着它再进一步呢。
接下来的几个月,大桥工程如火如荼地进行。老刘作为副总指挥,按理说应该全程参与,但李副市长明显在排挤他,很多重要会议都不通知他参加。
这天,老刘偶然在办公室听到两个年轻人在聊天。
“听说大桥那边已经开始打桩了?”
“是啊,进度快着呢!不过听说用的水泥标号比设计的低了一级,说是为了省钱。”
老刘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过去问:“你们听谁说的?”
两个年轻人见是他,立刻紧张起来,“没...没听谁说,就是瞎聊...”
老刘知道问不出什么,直接骑上自行车去了工地。
到了工地,他找到项目经理,要求查看材料进场记录。项目经理支支吾吾,拿不出完整的记录。
“刘主任,这些都是李市长直接安排的,您就别为难我了。”项目经理苦着脸说。
老刘二话不说,直接去了水泥堆放区,随机抽查了几袋水泥,让随行的技术人员记下批号。
“回去就检验!”老刘板着脸说。
检验结果出来,果然如传闻所说,用的是低标号水泥。老刘拿着检验报告,直接闯进了李副市长的办公室。
“李市长,这怎么回事?为什么擅自降低水泥标号?”老刘把报告拍在桌子上。
李副市长先是一愣,随即镇定下来,“老刘,你先别激动。这个是经过专家论证的,用这个标号完全足够,还能节省一千多万资金,何乐而不为呢?”
“胡闹!”老刘气得浑身发抖,“这是结构性工程,怎么能随便降低标准?出了事谁负责?”
“我负责!”李副市长也来了火气,“我是总指挥,我说了算!你一个副总指挥,做好分内工作就行了,别整天指手画脚!”
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那天晚上,老刘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喝闷酒。妻子王秀英看他这样,心疼地劝他:“要不就算了吧,你都这个年纪了,何必跟领导对着干?”
老刘摇摇头,“秀英,我不是为了自己。那座桥要是出了问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王秀英叹了口气,“那你能怎么办?李市长是市委常委,你斗得过他吗?”
老刘没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醉眼朦胧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穿着清朝官服的张桂华,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嘲讽。
“看看你,跟我有什么区别?”张桂华冷笑着,“明明知道不对,却不敢坚持到底。当年我收李员外银子的时候,也是这么自己骗自己的...”
老刘猛地站起来,“你放屁!我跟你不一样!”
王秀英吓了一跳,“老刘,你跟谁说话呢?”
老刘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刚才只是幻觉。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老刘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他直接把举报材料寄到了省纪委。
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李副市长暴跳如雷,在各种场合给老刘穿小鞋。单位里的人也都在背后议论,说老刘是疯了,眼看就要退休了,还搞这么一出。
更让老刘难受的是,省纪委那边迟迟没有动静。眼看着大桥一天天建起来,桥墩越来越高,他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这天晚上,老刘又梦见了阴阳司。这次王主任一见面就摇头叹气。
“刘主任啊,您这进度可不太行啊。按照现在的趋势,那桥还是要塌。”
老刘急了,“我都举报到省纪委了,还能怎么办?”
王主任从档案堆里翻出一份文件,“您看看这个。”
老刘接过来一看,是一份工程分包合同复印件,上面清楚地写着大桥主体工程被分包给了一家资质不全的小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竟然是李副市长的小舅子。
“这是...”老刘惊讶地抬起头。
王主任点点头,“这是关键证据。只要把这个交上去,事情就有转机。”
老刘醒来后,立刻开始行动。他托了几个老关系,暗中调查那家分包公司。果然如梦中所示,那家公司确实有问题,而且和李副市长关系密切。
拿到确凿证据后,老刘再次向省纪委举报,这次还把材料抄送给了多家媒体。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省里立刻成立调查组进驻本市,全面调查大桥工程问题。媒体也连篇累牍地报道,舆论哗然。
调查结果出来,李副市长被双规,大桥工程全面停工整改。经过专家重新论证,原来的设计方案确实存在安全隐患,最终采用了更稳妥的方案。
事情结束后,老刘成了名人,但也彻底得罪了很多人。第二年领导班子调整时,原本传闻他要升副市长,结果不但没升,还被调到了市政协,坐起了冷板凳。
妻子王秀英为此唠叨了好一阵子,“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别那么较真,你不听。现在好了,副市长没当成,反倒被发配到政协去了。”
老刘却一点也不后悔,每天在政协看看文件,喝喝茶,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这天下午,他在办公室打了个盹,又梦见了王主任。
这次王主任满面春风,“恭喜啊刘主任,您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那座桥要是按原方案建,得死上百人。现在这一改,救了多少性命啊!”
老刘笑了笑,“这是我该做的。”
王主任翻看着档案,“按照您这次的功德,下辈子可以投胎到好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老刘摇摇头,“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吧。我就想问一句,那张桂华现在怎么样了?”
王主任指了指窗外,“您自己看。”
老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张桂华穿着一身现代人的衣服,正站在一棵树下,朝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向远方,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片光芒中。
“他刑期已满,刚刚投胎去了。”王主任微笑着说,“走之前让我转告您,谢谢您让他明白了怎么做人。”
老刘醒来时,窗外夕阳正好。他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轻松。
这时秘书敲门进来,“刘主席,有您的快递。”
老刘拆开一看,是一面锦旗,落款是“大桥项目组全体技术人员”,上面绣着八个大字:“坚持原则,造福于民”。
老刘把锦旗挂在办公室墙上,退后两步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不会再有什么大作为。但一想到那座桥将来会稳稳地立在江上,成千上万的人可以安全地从上面经过,他就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窗外,夕阳西下,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中。老刘站在窗前,看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