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像被无形巨手撕开，船身猛然一斜，所有人踉跄跌倒。颜洛汐膝盖撞上甲板，掌心在粗糙木纹上擦出一道血痕，她却顾不上疼，一把抓住舵轮稳住身形。
漩涡在船尾百步外成型，水面如锅煮沸，一圈圈深色波纹急速旋转，中心凹陷成黑洞般的口子。吸力已经传来，海水倒流，船尾开始打滑。
“帆！松帆！”她吼出第一声命令，声音劈开混乱。
轩辕凌刚从血泊中撑起身子，听见指令立刻扑向主桅。他扯动绳索时肩头伤口崩裂，血顺着臂膀滴落，但他没停。帆面半塌，风力骤减，船速慢了下来，反而更易被卷入。
“不是减速！”颜洛汐盯着漩涡边缘的水流走向，“是借流！往逆时针方向偏航！”
慕容尘已冲到副帆架前，一脚踹开卡死的绞盘。他扭头看向颜洛汐：“角度多少？”
“三成左倾！保持船身倾斜，不能翻！”她双臂用力，将舵轮一点点扳向左侧。船体吱呀作响，像是随时会散架。
海浪拍打船腹的声音变了调，不再是撞击，而是拖拽。整艘船像被什么东西咬住尾部，缓缓往深处拉。
一名船工扑到舱口呕吐，另一人跪在地上念着神名。颜洛汐扫了一眼，厉声道：“谁敢松手，就扔进海里喂鱼！现在信神不如信我！”
人群一顿，两名护卫咬牙爬起，扑向两侧压舱石堆。他们知道，船一旦侧翻，谁都活不了。
小灵还在舱内昏睡。颜洛汐眼角余光瞥见那扇紧闭的门，心头一紧——方才他说的“潮变”，是不是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刻？
她闭了下眼，系统界面浮现：【心灵洞察】冷却结束。
意识探出，瞬间捕捉到水流压力变化的轨迹。旋涡并非均匀旋转，右侧边缘有一道微弱回流带，持续时间极短，但足够利用。
“听好！”她提高嗓音，“等我喊‘推’，所有人往右舷移动！压舱石也推过去！必须让船头抬起来！”
轩辕凌抹去脸上的血水，点头示意明白。
慕容尘站在副帆下，一手握紧绳索，目光紧盯颜洛汐。
漩涡越转越快，海水掀起两丈高的环形浪墙，将整片海域围成牢笼。船尾已被吸入一半，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颜洛汐盯着水流节奏，数着心跳。
一下，两下……
就是现在！
“推——！”
一声令下，十余人连同压舱石齐齐涌向右舷。船身剧烈倾斜，几乎要翻，但她死死握住舵轮，将方向锁死在偏左三成的位置。
船头猛地抬起，像一头挣扎的兽，硬生生从下沉中挣出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那道短暂的逆向回流带出现。船尾被卷入的瞬间，又被一股反向力量推了出来。整艘船顺着漩涡边缘滑行，如同刀刃贴着磨石掠过。
“稳住！别松！”她喉咙发哑，“等它再转一圈，我们就能脱出来！”
轩辕凌单膝跪地，用剑插进甲板固定身体，防止被甩出去。他身旁两名船工抱紧桅杆，指节泛白。
慕容尘调整副帆角度，让残存风力与水流形成对抗之势。船不再被动拖拽，而是开始沿着旋旋轨迹滑行。
旋涡中心轰鸣如雷，可颜洛汐耳中只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她知道，最危险的时刻还没过去。
果然，不到半刻钟，船体再度被一股暗流拽住。这次是从底部往上吸，仿佛海底有巨口张开。
“不行了……”一名老船工瘫坐在地，“这是海眼，传说沉过千条船……”
“闭嘴。”颜洛汐冷冷看他一眼，“你还想活着回去见家人，就给我站起来。”
那人嘴唇抖了抖，竟真的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她低头看自己颤抖的手，指尖冰凉。刚才一次调动全船重心，耗去了太多力气。但她不能倒。
“系统。”她在心中低唤。
【宿主辛苦啦～本系统在线待命，不过下次使用‘心灵洞察’得等十分钟哦～】
她没回应，只问：“有没有办法具现什么能增加浮力的东西？”
【可以哦，但需要能量值50点，当前剩余38点，差12点。建议完成一个小任务补充，比如——让某位帅哥夸你一句聪明绝顶？】
她差点笑出声，强行压下情绪：“放弃具现。”
眼下只能靠人力和判断。
她再次观察漩涡运转规律，发现每次吸力增强前，水面都会先出现一圈银白色的泡沫环。那是气压剧变的征兆。
“注意泡沫！”她大声提醒，“看到银泡，立刻往相反方向挪动！”
众人屏息凝神，眼睛死死盯着海面。
果然，片刻后，一道细密银泡自旋涡右侧浮现，迅速扩展成环。
“左移！快！”她喊。
所有人再次奔向左舷。船身刚刚摆正，一股强大吸力便从右下方袭来。若非提前应对，此刻早已倾覆。
就这样，在一次次预警与调整中，船只逐渐靠近漩涡边缘。
距离岸边仍有数里，但至少脱离了吞噬范围。
当最后一道吸力退去，船身终于恢复平稳漂浮状态。残月映在平静下来的海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轩辕凌靠在断裂的桅杆旁，喘着粗气。他的剑掉在一旁，剑刃卷了口。
慕容尘解开缠住手臂的绳索，抬头看向颜洛汐：“你怎么知道那道回流带的存在？”
她没答，只是望着远处渐渐合拢的漩涡口，眉心未松。
那轨迹不对。
天然旋涡不会呈螺旋递进式收缩，也不会在吸力最强时突然释放反向流。这更像是某种人为引导的结果。
她想起小灵昏睡前的话——“他们在等潮变”。
是谁在等？
又是谁，能在深海之中操控洋流？
“把备用帆升起来。”她低声说，“全速前进，离开这片水域。”
慕容尘皱眉：“风向不利，勉强行船只会损耗船体。”
“那就划桨。”她转身走向舱门，“我不确定那个东西会不会再打开。”
她推开门，看见小灵仍躺在角落的毯子里，呼吸微弱。她蹲下身，轻轻抚了抚孩子的额头。
烫得厉害。
连续预警消耗了他太多精力。
她刚想替他盖好毯子，忽然察觉孩子手腕内侧有一圈淡青色纹路，像是血管凸起，又像某种印记。
她伸手碰了碰，那纹路竟微微发烫。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轩辕凌走了过来。
“船暂时稳住了。”他说，“但我们失去了两根主桅，帆也损毁大半，接下来只能慢行。”
她点头，没回头：“通知所有人，轮流休息，保持警戒。不要生火，不要大声说话。”
“你怀疑还有危险？”
她看着小灵腕上的痕迹，声音很轻：“我不是怀疑。”
话音未落，船尾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上了船板。
三人同时转头望向窗外。
漆黑海面上，一圈涟漪无声荡开，正缓缓逼近船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