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掠过河床，碎石在脚边滚动。颜洛汐脚步一顿，抬手示意身后两人止步。
前方山谷豁然下沉，一道断崖横亘，崖底矗立着一座巨构建筑。灰黑色的墙体由不规则石块垒成，棱角粗粝，顶端延伸出尖塔状结构，歪斜地指向天空。整座城堡嵌在山体之间，像是从岩层中生长出来的一般。
轩辕凌缓步上前，站在她左后方半步距离，目光扫过城墙外缘。那里立着几根锈蚀的铁杆，顶端挂着残破布条，随风轻晃，却不发出声响。
“没有守卫。”陈游侠低声道，蹲下身检查地面。土质干硬，寸草不生，连脚印都没有半个。
颜洛汐没应声，指尖已滑入袖中机关匣。系统界面无声展开：【热感图谱加载中……检测到微弱能量波动，来源——正前方三百步，地下十米至三十米区间。】
她闭了闭眼，再睁时眸光沉静。“不是没人，是藏得深。”
轩辕凌侧头看她：“你能确定？”
“系统刚才捕捉到一次精神屏障的脉冲。”她收回手，“像一层看不见的网，扫过我们所在的位置。频率很低，但存在。”
陈游侠眉头紧锁：“如果是人为设防，为什么不直接拦在外面？毒雾林、窄道机关，一路逼我们往这里走，现在反倒放任我们靠近？”
“也许，”颜洛汐盯着城堡大门，“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三人沉默片刻。夕阳斜照，将城堡投影拉得极长，边缘模糊进山影里。
“绕不开？”轩辕凌问。
“左右都是陡坡，下方有裂隙。”她指向崖边，“刚才我扔了颗石子下去，五息才落地。而且……”她顿了顿，“风向变了三次，每次都把尘土往我们这边推。这不是自然气流。”
陈游侠站起身，拍了拍手：“你是说，我们在被‘请’进去？”
“不是请。”她声音很轻，“是测试。”
她取出一枚铜钱，在指间翻转一圈，忽然抛向空中。阳光穿过缝隙，铜钱边缘反射出一道细线，扫过前方小径。
几乎同时，她瞳孔一缩。
“别动。”她低声说。
铜钱落地，滚了两圈停住。就在它落点前方三尺处，一道极细的银丝悬在半空，若非刚才那一瞬的反光，根本无法察觉。
“线上连着什么？”轩辕凌压低声音。
“不知道。”她从腰囊取出一小截麻绳，绑上石子，轻轻甩出去。绳子碰触银丝的刹那，远处墙角一块石板猛地弹起，一支短箭破空而出，钉入他们身后五步外的岩壁。
箭尾无羽，通体漆黑。
“触发式机括。”陈游侠眯眼，“力道够深，能穿皮甲。”
颜洛汐蹲下，仔细观察地面石板。颜色与周围一致，但接缝处略显平整，像是新近修补过。她伸手轻按其中一块，纹丝不动。
“不是踩下去就炸。”她说，“得符合特定重量分布或者移动轨迹才会激活。”
她回忆起系统空间里那卷《机关残篇》中的记载：“虚实相生，动静互诱”。这类陷阱往往留有一条隐秘通路，专为持有信物或知晓口令之人准备。
“试试Z字路线。”她起身，从怀中取出第二枚铜钱，轻轻抛出。
铜钱划出弧线，在空中翻转两次，落地时恰好跳过第一道银丝，落在一块略微凸起的石板上。
没有反应。
她迈出一步，踩在那块石板上。依旧安静。
“跟紧我的落脚点。”她回头交代一句，开始前行。
每一步都经过计算。她借助铜钱试探，避开所有反光角度异常的区域。轩辕凌紧随其后，手始终按在剑柄上。陈游侠垫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行至距城堡大门五十步时，她停下。
门高约三丈，宽两丈，材质似石非石，表面布满扭曲刻痕，形如缠绕的藤蔓，又像某种文字。那些纹路深处泛着极淡的幽蓝光泽，每隔七息闪烁一次，节奏稳定。
“这门……会呼吸。”陈游侠喃喃。
“是能量循环。”颜洛汐抬起手，系统轻微震颤。【检测到低频共振信号，与黑色晶石存在同源波动。】
她取出那块在驿站发现的信标石，靠近掌心。晶石表面浮现出细微光点，与门上的符文明灭同步。
轩辕凌看着她：“能打开？”
“能共鸣，不代表能开启。”她收起晶石，“而且……”她忽然皱眉，指尖抚过太阳穴。
系统提示浮现：【心灵洞察启动，持续时间：三秒。目标区域——门前二十步内。】
视野瞬间变化。她看到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密光点，组成一张立体网格，覆盖整个门前区域。每当有人移动，光点就会重新排列，像是在记录轨迹。
三秒过去，她眼前发黑，耳鸣阵阵，扶住身旁岩石才稳住身形。
“怎么样？”轩辕凌扶住她手臂。
“有监控。”她喘了口气，“不是眼睛，也不是人。是一种自动感应机制，记录所有进入者的动作模式。刚才我用能力探查，差点被反扫。”
“所以不能硬闯。”
“也不能空手进。”她望向大门，“它在等东西——钥匙，或者仪式。”
陈游侠忽然开口：“你之前说这是试炼？”
“嗯。”她点头，“一路过来的陷阱都在筛选闯入者。毒雾识药性，窄道辨信物，流沙考应变，现在这门……考的是资格。”
“谁定的资格？”
她没答，而是再次启动系统功能。【时空回溯，预演模拟。】
意识沉入一片灰白空间。她看见自己向前走，一步、两步、三十七步——
符文骤亮，一股无形力量自门内涌出，将她掀飞。
第二次尝试，她放慢速度，调整步伐间距。第三十六步时，地面微震，但她继续前进。
第三十七步，同样的冲击袭来，更猛烈。
第三次，她提前半步停下。冲击依旧出现，但范围缩小。
“阈值在第三十七步。”她睁开眼，额角渗汗，“只要踏过那个点，就会触发防御。”
轩辕凌沉声问：“有没有办法绕开？”
“或许有。”她看向门侧凹槽，“需要匹配的信物激活通道。刚才晶石已有共鸣迹象，但我不能贸然使用。一旦失败，可能会惊动里面的人。”
“那你打算等？”
“等风。”她抬头看天。
此时夕阳已沉至山脊，余晖将城堡染成暗红。风从谷口吹入，带着干燥的土腥味。
她取出最后一枚铜钱，捏在指间。当风吹起她衣角的瞬间，她松手。
铜钱旋转着飘起，又被风托着向前滑行一段，最终落在门前第三十六步的位置。
没有触发警报。
她缓缓吸了口气：“风速、角度、落点……都对上了。这条路径只有在特定气象条件下才能安全通行。他们不是阻止人进来，是在筛选能看懂规则的人。”
陈游侠冷笑：“真是好大的架子。”
“所以问题回来了。”轩辕凌看着她，“为什么让我们走到这儿？”
她望着那扇沉默的大门，手指慢慢收紧。
“因为我们本就在计划里。”她说，“从我们踏入荒原那一刻起，每一步都被算好了。”
她取出黑色晶石，没有立即上前，而是递给轩辕凌：“拿着它，退后二十步。如果我触发陷阱，立刻带它离开。”
“你做什么？”
“跨过那一步。”她走向门前，“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想让我看见什么。”
她一步步前进，脚步平稳。第三十五步，第三十六步——
她在第三十六步停住，没有继续。
系统震动：【高维能量干扰加剧，小灵预警频率提升至每秒三次。】
她低头，看见自己影子边缘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纹，仿佛地面不再是实体。
她抬起脚，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