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在古街的公社大食堂举行。
古朴的礼堂中间用盛开的菊花隔成了小路，中间是红色的地毯，上面挂着红色的彩带。主席台的墙上挂着两人婚摄时的一张写真，背景是运河那充满生机的岔口。
秋日的阳光穿过礼堂的雕花窗，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杨澜生穿着母亲缝制的藏青色的中式礼服，胸前别着朵红绒花，站在红毯尽头，眼神中满是温柔与期待。他静静地看着彭悦被她父亲牵着走过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幸福的微笑。
彭悦的红嫁衣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她的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更显得俏丽动人。她的眼神中透着喜悦和羞涩，与杨澜生的目光交汇时，两人的笑容都变得更加灿烂。她的步伐轻盈而自然，仿佛每一步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当彭悦走到杨澜生身边时，他轻轻地牵起她的手，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彼此的眼中都充满了爱意。他们的笑容如同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让人感受到他们内心的幸福与满足。在这一刻，他们的表情是那么自然，没有丝毫的做作，只有真挚的情感在流淌。
没有司仪的串词，没有炫目的灯光，只有墙上贴着的大红喜字，和角落里那台老式唱片机里飘出的《喜洋洋》。拜堂仪式由蔡国旗主持，简单得像场家常聚会——对着杨澜生的父母磕了头，敬了茶；对着彭悦的长辈弯了腰，说了谢；最后两人相对而立，在众人的掌声里，深深鞠了一躬。彭悦的姐姐虽然在笑，但也看着两人摇了摇头。
“礼成！”蔡国旗站在主位上，声音洪亮，“开席！”
掌声雷动时，杨澜生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跳着密密麻麻的消息——科室的同事发来的“新婚快乐”，任广莉的“替我多喝两杯”，林琳的“愿你们岁岁常安”……他笑着按灭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去招呼客人。
五桌酒席摆在礼堂中央，专用的粗瓷碗里盛着本地的八大碗，蒸笼里冒着米粉肉的香气，陶坛里的高度米酒倒在玻璃杯里，泛着淡淡的黄。杨澜生刚给父母那一桌倒上酒，邹敏就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攥着个记事本：“澜生啊，冯院长带着几位领导过来了！说是刚听说，直接从医院赶过来的！”
“我们去迎一下！”杨澜生牵着彭悦的手迎出去时，冯宽和几位院领导正站在门口，他穿着西服，手里拎着个布包。“大才子、彭悦，恭喜啊！”冯宽笑着握手，“知道你们不收礼，就带来了十年前我在京城淘到了一套线装《本草纲目》，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这贺礼可太贵重了，杨澜生道谢时，其他几人都拱手道贺，李君兰微笑着过来就拉住了彭悦的手，眼神中充满了羡慕之色。
话音刚落，门口又一阵热闹。几位退休的老同事挤了进来，为首的王廷先穿着唐装，还拄着一根拐杖，指着杨澜生笑：“你这小子，结婚都不吭声！要不是管芳告诉我，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就会标新立异，我看就是欠揍！”
“就是就是，”旁边的原急诊科护士长接话，“当年你给我家老头子治腿的时候，我就说这小伙子靠谱，果然把咱们县最年轻的局长给娶到手了！”
杨澜生笑着给他们搬椅子：“就是图个清静，怕麻烦大家。”
“啥叫麻烦？”王廷先坐下就骂，“你忘了当年你刚上班，是谁把你拉去喝第一次酒来的？是谁在你没钱吃饭时，偷偷给你塞饭票的？这点情分，还怕麻烦？”
正说着，门口又响起一阵喧哗。郭良带着一群好友涌进来，手里捧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大才子，新婚快乐！”郭良把红布一掀，露出个搪瓷牌，上面刻着“医者仁心，佳偶天成”，“这是咱们同学凑钱做的，祝你和彭悦一辈子顺顺当当！”
“你们怎么来了？”杨澜生又惊又喜。
“你这家伙，要不是我去医院取检查报告，我们还不知道呢！”一个女同学程恺笑着说，“当年你在食堂帮姐姐打饭，冬天了给我提热水，这点面子还不给？”两人上高中是像哥们儿一样地处着。
笑声里，杨澜生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他趁着添酒的空当看了一眼，是黎媛青发来的消息：“恭喜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稳。愿往后日子，无风无浪。”下面还附了张照片——她站在上市敲钟的现场，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背景板上的“黎氏集团”四个字格外醒目。
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杨澜生指尖悬在屏幕上，想了想，回了句“谢谢，也祝你安好”。
这时，梁让带着文化旅游局的同事们也到了。“澜生、彭副局长，我们来蹭饭了！”彭悦和杨澜生笑着迎上去，给他们递碗筷：“快坐快坐，来了就好。”
礼堂里渐渐挤不下了，原来的五桌酒席早就坐满，后来的人只能在旁边加椅子。杨澜生赶紧叫过经理：“再加三桌，菜照着刚才的上，多来几份蒸菜，老人家爱吃。”
“好嘞！”经理乐呵呵地应着，“杨医生，您这婚礼办得实在，比那些铺张的强多了！”
确实实在。没有鲜花拱门，没有定制蛋糕，连酒都是本地酿的米酒，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切的笑意。冯宽和老同事们聊着医院的旧事，郭良他们说着小时候的糗事，彭悦的闺蜜们围着她，看她红嫁衣上的刺绣，连杨澜生那不善言辞的父亲，都被张廷先拉着喝了两杯，脸红得像桌上的红喜字。
杨澜生刚坐下喘口气，手机又亮了。这次是蒋迪发来的视频，背景是山海关的城楼，她举着手机转了一圈：“澜生，彭悦，祝你们新婚快乐！我在天下第一关给你们祈福啦！等你们度蜜月，我给你们当导游！”又一个视频里，正站在城楼边朝镜头挥手，风把她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
他刚回了个“谢谢”，林琳的消息又跳了出来：“刚给你们寄了箱陈皮，冬天煮茶喝。悦悦有胃寒，记得让她少碰生冷。我这边病人刚看完，就不打扰了，替我抱抱她。”她还是没有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老爸，你结婚的照片选几张给我。”看着儿子发来的微信，他的眼眶湿润了。转身做了两深呼吸才控制住情绪，杨澜生抬头时，正好看见彭悦被闺蜜们围着，笑得眉眼弯弯。他走过去，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彭悦回头看他，眼里闪着光，像藏着整个秋天的暖阳。“怎么了？”她轻声问。
“没什么，”他笑着摇头，“就是觉得，真好。”
是啊，真好。没有盛大的排场，却有着满座的真情；没有昂贵的礼物，却有着沉甸甸的祝福。那些来的人，有的是被他治好的病人，有的是共事多年的同事，有的是陪他走过低谷的朋友，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一段与他们相关的故事，这些故事凑在一起，就成了最珍贵的贺礼。
酒过三巡，王廷先举着酒杯站起来：“我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当年杨澜生刚到医院，穿得跟个农民工似的，兜里比脸还干净，可他给病人看病，从来没收过一分红包，开的方子都是最便宜的药！这些年创业又失败了，而彭悦这姑娘呢，却在杨澜生最难的时候，陪着他，婚礼还这样办！这样的两个人，能不幸福吗？”
“说得好！”众人跟着起哄，“干杯！祝他们一辈子幸福！”
杨澜生和彭悦举起酒杯，对着满座宾客，深深鞠了一躬。米酒的甜混着众人的笑声，漫过席间，漫过窗棂，漫过秋日的阳光，在每个人心里都漾起暖暖的涟漪。
手机最后一次震动时，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愿你往后，有人与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连晓红”
杨澜生看着那条短信，忽然笑了。他把手机递给彭悦，她看完后，抬头朝他眨了眨眼，然后一起删掉了消息。有些过往，不必刻意忘记，却也不必时时想起，就像此刻，重要的不是谁发来的祝福，而是身边这个人，和眼前这满座的温暖。
四点多，宾客渐渐散去。杨澜生和彭悦站在门口送客，手里还攥着没发完的喜糖。冯宽临走时拍着他的肩膀说：“大老子，你真行！”郭良他们嚷嚷着“蜜月要请客”，邹敏抱着那个搪瓷牌，说要挂在新房最显眼的地方。
“嘿嘿，兄弟啊，你和彭悦这婚礼比我当年在战时举办的还简单，但就是让人感觉实在。”蔡国旗握住他的手说道。
最后一个客人走后，礼堂里只剩下满地的红纸屑和空酒瓶。彭悦靠在杨澜生肩上，红嫁衣的流苏扫过他的手背：“哥，我的心里好踏实。”
“嗯，”杨澜生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以后每天，都会这么踏实。”
秋日的余晖透过窗棂，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紧紧依偎着，像幅再也拆不开的画。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口袋里，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祝福，最终都化作了此刻的安宁——原来最好的婚礼，从来不是有多盛大，而是让每个到场的人都相信，这两个相爱的人，往后的日子，定会被岁月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