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有一家将书店与咖啡店结合在一起的小店,颇有意趣,四个人各要了一杯咖啡,在书店二楼的露天阳台坐下。
闲聊中,时知渺得知,薄聿珩这次来杭城就带了太太应如愿……只是没跟徐斯礼似的,让妻子假扮秘书混进峰会。
应如愿是鹅蛋脸,长卷发,眼睛明亮,很有80年代港风美人的韵味,看得出要比薄聿珩小几岁。但一个娇小美丽,一个气场强大,却也是意外的般配。
应如愿说起她即将在拉斯维加斯新开一家酒店,所以才会去摸那个“财”字,讨个彩头。
时知渺自然而然地以为这家酒店是荣升集团旗下的,感慨道:“薄家还涉足酒店业呀。”
结果应如愿纠正她,酒店是她娘家的。她娘家就是有着“酒店大王”之称的京城贺家,她是贺家的义女。
“京城贺家?”时知渺有些意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徐斯礼。
徐斯礼点头:“对,就是我们去京城参加的那场婚礼,贺阿姨的女儿就是这位薄太太。”
时知渺将目光落回应如愿身上,觉得奇妙:“我们去参加过你们的婚礼。当时在婚礼上,我不小心撞到你,差点害你摔倒,没想到今天又差点害你摔倒。”
应如愿也记得这件事,莞尔一笑:“那我们还挺有缘的。”
时知渺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应如愿的腹部,她记得应如愿结婚的时候怀着孕,便轻声询问:“当时看你怀着宝宝,现在生了吧?是女儿还是儿子?”
“是儿子,只是还小,出门不方便,这次就没带他一起来。”应如愿说着拿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给时知渺看。
照片里的小宝宝粉雕玉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脸颊肉嘟嘟的,可爱得不得了。
时知渺眼神软下来:“好可爱呀,他叫什么名字?”
“小名叫里里,大名叫薄鹤京。”应如愿声音温柔,“我要开业的那家酒店,也叫‘鹤京酒店’。”
“真好。”时知渺轻声回应。
徐斯礼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以为她是想起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但其实,时知渺想起的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宫外孕,不得不拿掉,虽然也很遗憾,但这种没办法的事倒不会成为心结;第二个是意外,那才是很难愈合的一道疤。
徐斯礼转移话题:“还有个更有缘分的,渺渺的母亲是卢婉霜阿姨。”
薄聿珩闻言,略显意外地看向时知渺:“原来你是婉霜阿姨的女儿。”
时知渺愣了愣:“薄董认识我妈妈?”
薄聿珩颔首:“婉霜阿姨和我母亲是大学同学。我听我母亲提起过时家的大火。”
时知渺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确实很有缘分。”兜来转去,居然都是熟人。
薄聿珩喝了一口咖啡:“那场大火,我记得是定性为意外?”
“是的。”
“没再查查吗?”
时知渺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带着一丝困惑:“查什么?”
薄聿珩顿了顿,重新放下咖啡杯,淡然一笑:“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之后徐斯礼还聊到他们今年打算去港城过圣诞节,应如愿便热情邀请他们到时候可以到薄家下榻,他们当导游……气氛依旧融洽,但时知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还一起吃了晚饭,之后才分道扬镳。
回酒店的车上,应如愿靠在薄聿珩的肩头,轻声问:“刚才在书店,你问时医生不查她家大火的话,是什么意思?”
薄聿珩把玩着妻子的手:“没什么,只是想起母亲跟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说过,警方当时只是没发现人为纵火的痕迹,但起火原因具体是什么,其实没有定论,给出的几个可能都是推测。”
“十几年前刑侦技术比较落后,我以为她后来有继续追查真相,就问一问。”
应如愿哦了一声:“过去这么多年,要查也不容易吧……应该就是意外吧?”
薄聿珩只是“嗯”,但,谁知道呢?
·
酒店套房里,时知渺洗完澡,穿着真丝睡裙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眼神有些放空。
徐斯礼洗完澡出来,看到她一动不动的样子,走过去,单膝跪在床垫上,俯身凑近她。
两人身上是同款沐浴露的香味,一靠近便自然而然地融合在一起。
“宝宝心情不好?”
时知渺回过神,对上他垂落的眼神,摇了摇头:“没有。”
徐斯礼指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嗓音低沉:“是因为看到薄太太的孩子想起了我们的孩子心情不好,还是因为薄董突然提起你家那场大火心情不好?”
他一直留意着时知渺的神情,有观察到她两次明显的情绪变化。
时知渺的一切都瞒不过他,只能闷闷地说:“都是吧。”
徐斯礼:“那是我的错。”
“什么?”
“我本来是想转移话题,结果新话题让你心情更不好。”
看他这认真认错的模样,时知渺心软,伸手攀上他的脖子,轻声说:“也没有心情不好,就是有点不高兴而已。”
徐斯礼轻笑:“矛盾文学啊。”
时知渺也跟着笑了笑,而后说:“没事,睡一觉就好。”
徐斯礼帮她调整好睡姿,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嗯,睡吧。”
但实际上,直到徐斯礼在她身旁熟睡,时知渺还是没有进入梦乡。
她怕吵醒徐斯礼,只敢动作很轻地侧过身,背对着他的胸膛,望着黑暗中虚无的一点,想着她家那场大火。
……她是不是应该去查一查?
官方定性为意外,她也认可“意外”这个结论,但如果能知道具体是什么意外,到底是电路设备的问题,还是给妈妈温药的炭炉的问题,她也许就能放下这个心结了。
她一直没有真正释怀过那场大火,否则也不会患上抑郁症。
那就,想办法查一查吧。
·
徐斯礼来杭城,除了参加行业峰会外,徐氏位于杭城的子公司也有事务需要他处理。
时知渺没跟他去子公司,他外出工作的时候,她就在酒店里,给家里的宋妈打电话,让她到自己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一个U盘,将U盘里的东西发邮件给她。
宋妈随口问了一句:“太太,是您工作的文件吗?”
时知渺只说了一句:“对。”
但其实里面是时家大火的事故调查结果。
当年,警方将这份东西给了她这个时家唯一的幸存者,她也一直保留着,只是没再打开看过——这还是时隔多年后的第一次。
文件上面留有办案警察的联系方式,时知渺试着拨打过去,没想到还有人接听。
时知渺小心地问:“请问是郑渠郑警官吗?”
对面的男人应声:“我是,你是哪位?”
时知渺轻轻咬唇:“你好,郑警官,我是12年前‘12·20’时家大火案的时知渺,您还记得我吗?”
郑渠在那边愣了一会,然后说:“是……郊外那栋别墅的案子吗?”
时知渺说:“是的。”
郑渠道:“我记得,那个案子是我办的。时小姐,十多年过去了,你还好吗?”
时知渺说:“我很好,我还在北城生活,已经结婚有家庭了。您现在还在北城吗?”
郑渠道:“我不在了,我后来升迁到了南城。你今天打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时知渺握紧了手机,低声开口:“郑警官,当年我家的大火,到底是因何而起,警方只给出了几个可能,但都是推测,实际上并不知道确切的起火原因,对吧?”
郑渠并没有轻易回应什么,只是问:“时小姐的意思是?”
时知渺这才说:“如果我想重查那场大火,应该从哪里入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