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二那番话说得实在又恳切,加上众人吃着人家的酒菜,自然纷纷应和:“云老哥客气了,往后都是街坊,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放心,孩子们要是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接着徐奎、云新晨、云新晖也轮流站起来敬酒。云新晖这时候就显出了他的本事——之前在码头送皮蛋、后来又卖皮蛋的一个多月里,他凭着自来熟的性子,早跟不少老板、掌柜伙计都混了脸熟。如今要在这儿“扎根”,他更是殷勤,端着茶杯走到谁跟前,都能顺着对方的话头说几句贴心话,奉承的话儿像是早就在腮帮子里存着似的,张口就来,还不显得虚情假意。云新晨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在心里笑:四弟从小就不认生,以前还觉得这性子太跳脱,如今倒成了做生意的好本事,换做是自己,说什么也做不来这般热络。
徐奎见了云新晖的一番操作,也悄悄跟云新晨感慨:“以前真没发现四表弟有这么活络圆滑的一面。”这话要是让云新阳、云新曦听见,准会反驳:“那是你们没有长时间的带过他!这家伙最会察言观色,该软的时候软,该甜的时候甜,从小到大哪次凭自己本事闯的祸,不是凭自己的本事,哪里闯哪里了,什么时候挨过重罚?你们哪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晚上回到家,云新晨跟娘徐氏说起四弟白天的表现,云新晖在一旁听了,满不在乎地挠了挠头:“吴家粮店的李掌柜跟我说过,做生意就得舍得下脸皮,能高能低——该端着的时候端着,该放下的时候就得放下。不是有句老话嘛,‘脸皮厚吃块肉,脸皮薄摸不着’,我现在算是体会到了,要是连点尴尬都受不了,还做什么生意。还有啊,想赚大钱就不能在小钱上计较,就像我卖皮蛋,不能觉得皮蛋贵,就舍不得让人尝,尝过了觉得好,才会买嘛。”
云老二坐在一旁听着,点头补充道:“但有一条底线不能破——不能唯利是图赚昧良心的钱,更不能为了赚钱违法犯罪。”
云新晖立马点头:“那当然!做生意赚钱,就像嘴馋找吃的一样——也不是看见别人手里有好吃的就去抢,也不是谁给的东西都能往嘴里塞。总得先弄清楚,那吃的能不能吃、好不好吃、有没有毒,还有对方给你吃,是好意还是别有用心,别是遇到拍花子的,想把人骗走卖了。要是不弄明白,那可就是占了小便宜,吃了大亏了!”这话一出口,云老二、徐氏和云新晨都忍不住笑了,徐氏还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你这孩子,什么事都能跟吃的扯上关系。”
云新晨也打趣他:“以前只知道四弟嘴馋,没想到还馋得这么有原则,馋出一番道理来。”
云新晖立马噘起嘴,假装不满地哼了一声:“那是大哥你不了解我!要是二哥三哥在家,准不会说这话。”
云新晨听了,认真地点了点头——家里四个弟弟,也就老二离家出走后,他才与老五相处的多些有些了解。
之前云家还担心吴大爷会来搅局,没成想开工后一直顺顺利利的。也难怪,吴大爷如今一门心思扑在赚大钱上,还得跟自家二房斗智斗勇,哪有功夫管码头铺子这点“小事”。何况管码头的吴家管事,还是吴家杂货铺掌柜的亲戚,多少会照拂着点。
云新晨平时不怎么去码头铺子,可上主梁是大事——按当地风俗,盖主屋和铺子上主梁,至亲好友都得来祝贺。上次盖吴家门口的铺子时,因为地处街尾僻静,云老二没张扬,上主梁只悄悄请工匠们在家吃了顿饭。可这次的铺子在人来人往的码头,根本瞒不住。大清早的,云家为数不多的亲戚——亲家刘老头就来了,一到就拱手笑道:“上梁上梁,黄金万两;立柱立柱,财源有路!亲家,我祝你这铺子日后八方进宝,客似云来!”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五百文礼金,双手递了过来。
云老二赶紧上前接了,一边引着刘老头去往饭店里坐,一边笑着说:“哎呀,亲家你这也太客气了!来了就行,还带什么礼金,快坐下喝杯茶。”说着把布包递给一旁的云新晨,让他收好了。
刘老头刚坐下,又有人来了——是刘二姐的公公吴老头。吴老头跟云家虽是临村住着,却并不熟悉,人又老实,这会儿站在门口,双手在衣襟上蹭了蹭,显得有些拘谨,上前一步小声说:“云老弟,恭喜你家铺子上梁!我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就祝这新店根基稳固,往后生意红红火火,一本万利!”
云老二对这老实巴交的吴老头印象不错,赶紧热情地拉着他的胳膊:“哎呀,吴老哥,快进来坐!看你这身子骨,比去年还硬朗呢!咱们同喜同喜,共同发财哈!”
吴老头听了,憨厚地笑了,搓了搓手说:“借云老哥吉言!我家虽说赚不了大钱,但沾着你家的光,这大半年日子确实好过多了——以前家里孩子总饿肚子,现在好歹能顿顿吃饱杂粮饭了。”
徐家的马车轱辘碾过码头的青石板,稳稳停在铺子旁。云老二刚迎上前,便见车帘掀开,除了熟悉的徐大舅,竟还有精神矍铄的徐老太爷,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扶:“岳父怎么也来了?就这么点上梁的小事,还劳动您老大驾跑一趟。”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徐老爷子拄着拐杖,腰杆挺得笔直,语气里带着几分故意的硬朗,“又不是七老八十爬不动了!等你这铺子弄好了,我还跟晖儿商议着,往后没事就来你这店里免费坐诊,给码头的街坊、船上的船工们看看毛病。”
云老二眼睛一亮,满是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晖儿这孩子,怎么一点风声都没跟我露啊?”
“哼,我跟外孙之间的约定,干嘛什么都要跟你这个当爹的汇报?”老爷子下巴微抬,话里带着几分俏皮的维护,实则是怕云老二像自家儿子那般反对自己往外跑,才先把态度摆得坚决些。
云老二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不是担心您老人家嘛,怕晖儿这孩子考虑不周,劳得您累着。”
“有钱难买我乐意!”老爷子摆了摆手,语气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