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朗，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高楼之外。邱白推开熟悉的门，扑面而来的不是冷清的寂静，而是厨房传来的一阵阵热气与香味。
他蹑手蹑脚地换好鞋，才刚走进客厅，就听见厨房那头的人哼了一声。
“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邱白同学终于舍得回家啦？”
林恩站在灶台前，袖子挽到手肘，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衣角松松垮垮地扎着。他手上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菜，语气听着有点抱怨，却偏偏尾音带着笑意。
邱白被戳中心虚，摸了摸鼻子：“哎呀……最近跟白一学长那边的项目有点赶，每天都忙到很晚，我怕太晚回来打扰你，就……”
“哦？又是那个白学长？”林恩挑眉回头，眼神里带点坏笑，“是不是哪天我就听说你俩私奔了，留我一个人在这做饭等人？”
“先生！”邱白一下子急了，耳根飞快地红了，赶紧摆手，“你别瞎说啦，真的只是工作上的事……就项目嘛，他是负责人，我是主美，平时分工挺明确的！我跟他、跟他——绝对没什么！”
林恩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端了一盘香气扑鼻的番茄牛腩上桌，顺手把饭碗摆好，又给邱白夹了一筷子菜。
“我开玩笑的。”他低头笑着说，“不过我们家小孩现在会忙正事、会带团队、还会加班熬夜了，真是有担当了。”
那句“我们家小孩”，轻飘飘的，却让邱白的心猛地一颤。
他坐下来，默默吃了一会饭。
餐桌上的光柔和得像春天的风，木椅不吱声地晃了晃。邱白一只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机械地夹菜，可动作却明显慢了下来。
“你皱眉头的样子很像在打草稿。”林恩看着他慢吞吞地嚼着米饭，终于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笑着调侃，“怎么？是美术审美出现危机了？”
邱白一顿。
他低着头，咬着筷子，像是在犹豫，像是在酝酿。
林恩不催他，只是慢条斯理地给他添了一勺汤。温热的香气冒出来，像某种无声的宽慰。
过了好一会儿，邱白终于轻轻地开口：“……先生。”
“嗯？”
“你……最近有空吗？”
林恩没有马上答，只是放下汤勺，目光柔和地望着他：“怎么，想约我吃饭？看演唱会？旅行？”
邱白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我做了一个游戏，”他说，语气慢慢沉下来，“是跟白一他们组一起做的，最开始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着玩的，后来加了剧情、美术、系统，现在已经快完成了。”
林恩认真听着，眼神渐渐带上几分欣赏：“嗯，我知道。你这阵子忙的不像样。”
“你知道？”邱白愣住，“你怎么知道的？”
林恩勾起嘴角，“你这几天都在工作室跑前跑后，每天脑子都快烧了，我不可能不知道。”
“那你——”
“我在等你开口。”林恩打断他，语气轻柔。
这一句，让邱白一下子哑了声。
饭桌上的灯晃了一下，仿佛那一瞬连他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轻了几分。他低下头，声音压得几乎要贴在碗边：“……游戏里面的角色、剧情、美术、系统我都参与了。我们团队的预算用得差不多了，声音部分只能靠自己去找人……”
“你想请我配乐？”林恩的声音温柔得像夜色，“这就是你皱了一整晚眉头的原因？”
邱白点了点头。
“我不想总是靠你。”他说，声音轻得像气音，“但我也想让这件事，变得……完美一点。”
林恩没说话。
他只是站起身，走到邱白身边，轻轻地抬起他的下巴，让他望进自己的眼睛里。
“邱白。”他说，“你不是小孩了。”
“你在努力，我都知道。你不靠我，你已经在靠你自己站起来了。”
“但爱你的人，不是让你独自站在台上的观众。”
他微微笑着，额头轻轻贴在邱白的额头上。
“我，是你的同伴。懂吗？”
那一刻，邱白的眼圈有点红了，却拼命压着没让它掉出来。他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林恩的鼻尖，然后点了点头。
“嗯。”
“那你要不要听听，我为你写的第一首游戏主题曲草稿？”林恩低声笑道。
“你早就开始写了？！”邱白瞪大眼睛。
林恩摊手：“我们家小孩做什么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烛光不盛，饭菜余温尚在，窗外新年的灯饰映着屋檐闪闪发亮。林恩穿着家居的衬衫，坐在餐桌边，低头整理着桌上摊开的几张厚重手写乐谱，神情专注，像在校对一份刚出炉的命运清单。
“这不是正式版，”他说着，把乐谱推到邱白面前，“不过已经写了大半。你这个游戏的主线剧情高潮，要配得上一个完整的交响主题。我用了一些偏古典和现代融合的调式手法……你听了就知道，一听就是我写的。”
邱白接过那份写得密密麻麻的乐谱，翻了两页，顿时头皮发麻：“呃……待会还是给我听听吧……我又、又看不懂。”
他尴尬地挠头，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剧情的？我记得我们都没给你发过版本啊。”
林恩放下筷子，轻描淡写地道：“前两天找老张喝酒的时候，他偷偷给我看了你们的实机视频。”
“啊？！”邱白差点把碗里的米撒出来，“他怎么能——啊……原来是张老师……”
“不过也只有一点点，战斗系统和剧情演出我都只看了冰山一角，”林恩慢悠悠道，“后面角色的故事配乐我还得根据剧本写，得你给我‘官方渠道’了。”
“有有有！”邱白立刻把筷子一丢，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背包里扒拉出一沓文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拍在桌上，“这是白一学长给我的角色文案，完整剧情我一会也给你发视频链接，你先看这个。”
林恩翻了两页，看到熟悉的面孔被转化为美术形象后，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我怎么是个女的？”
“啊，那是美术设定里的一个角色啦，”邱白立刻解释，语速飞快，“身份嘛.......确实是参考了你们……但性别什么的我们自由发挥的啦，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林恩的手指在纸上停顿了一下，又翻到另一个角色页面，那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只是变成了一头柔软卷发、瞳孔里带着非人的灰银光。
“这个是……埃尔？”他挑眉。
“嘿嘿，对，他是辅助角色，小萝莉造型，很受欢迎的那种。”邱白讪讪一笑，“剧情和性格是我们原创的，不过设定偷偷借用了点你们的，嘿嘿。”
“他知道你把他画成萝莉，估计会气到把你从梦里踹出去。”林恩合上文件，语气里藏不住笑意，“不过我挺喜欢你们这种二创风格的。”
说完，他又拿起筷子，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像刚才的内容全都没说过似的。
“所以，”他一边夹菜一边说，“既然我们已经决定正式合作了，那……邱老板，是不是也该谈谈合作的报酬了？”
“……哈？”邱白咬着菜，呆了一下，“你、你说啥？”
“我说——”林恩语气不紧不慢，“主题曲可是最费力的工作，你觉得我要收费多少合适？”
“不是，你不是才说什么‘一起创作’的吗！”邱白急了，差点被饭噎住，“现在怎么开始谈钱了！”
“嗯，我是说要一起创作，”林恩歪了歪头，“但我可没说是免费的，尤其是你要求这么高的主题曲。”
“……”邱白瞪他，憋红了脸，“你、你居然算这么清楚？”
“那当然。”林恩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而且你不付钱我也不会生气，毕竟……你是邱老板嘛，我给你开个‘特别支付方式’。”
“哪种？”邱白下意识问。
林恩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眼神微微一亮。
“肉偿。”
“……噗！！！”
邱白一口饭差点喷出来，耳朵红到滴血：“你、你……你要点脸行不行！这里是餐桌！”
林恩笑得眼角都弯了，夹了一块排骨放到邱白碗里：“你不是说，要做出配得上你心血的游戏么？那就别害羞，我们得日夜兼程地搞创作，回头让你的玩家听到这个曲子都想掉眼泪。”
邱白瞪着他，嘟囔道：“你说到底是曲子掉眼泪，还是我掉眼泪……”
林恩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温柔如春日江面。
“放心，我会帮你，认真地。就像你努力想靠自己一样，我也愿意，全力以赴地支持你。”
“不过……”他话锋一转，笑意重新冒出，“该交的‘特别报酬’，我还是会记着的。”
邱白把脸埋进碗里，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他知道，这条路上，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人站在他身边，笃定又温柔地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