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华清嘉园出来，天已经黑了。
宋凝很执拗，终于在抽屉的隔层里找到那副蓝牙耳机。
宋凝向沈适炫耀，“看吧，还是被我找到了。”
沈适看了一眼，已经是很旧的款式，看样子最起码有三四年了。沈适问她：“还好用吗？”
宋凝点头，“好用啊，很好用。东西用久了，是会有感情的。”
沈适开玩笑地说：“那我应该算很久了吧。”
宋凝很认真地说：“非常久，除了我的父亲，你是我这一生相处过最久的男人。”
“包括我们分开的那些日子，我也从未停止过爱你。”
沈适哽住。
前方路口有临时停车点，沈适打转方向盘将车子划过去。
熄火，松安全带，倾身过去，抱住她，亲吻。
他吻得温柔，身体放得很低，带着虔诚与臣服，仰着头吻她。
吻了一会儿，宋凝感觉自己脸上沾染了清凉的液体，睁眼时，沈适正在流泪。
相识多年，宋凝很少看到沈适流泪，今天这遭，毫无预兆。
宋凝抱紧他，柔声问：“怎么了？”
沈适只是摇头。
过了会儿，他说：“我们结婚吧。”
“我想做你生命里最旧的那个人。”
宋凝点点头。
剩余这段路，沈适一直很沉默，下车之前，宋凝问他：“沈适，能告诉我那个秘密吗？”
沈适挣扎了几秒，回：“好。”
地库，四下无人。
沈适缓缓开口。
宋凝听完沈适的叙述，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颤抖着双肩，质问沈适：“为什么要瞒着我？”
沈适头垂得很低很低，“告诉你有什么用呢？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不！”宋凝怒吼，“我是问你，当初为什么瞒着我！”
沈适抬眸，昏暗的光线下，最明亮的是宋凝的眼睛，沈适与之对视，内心最暗的那处角落也被她看清。
沈适说：“对不起，你怪我吧。我选择了我父亲，选择了自由，放弃了你。”
宋凝不依不饶，“我问你，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
沈适无奈，“凝凝，你让我怎么说呢？”
“实话实说。”
沈适：“那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吗？”
宋凝：“那样，我至少会有选择。”
沈适怔了。
宋凝红着眼睛，歇斯底里：“你们都有选择，只有我，没有选择。”
沈适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过了会儿，沈适听到宋凝在哭。她捂着脸，声音细柔破碎，包含着无尽的委屈。
沈适过去抱她，宋凝捶打他的肩膀，沈适双臂收拢，将宋凝抱在怀里。宋凝伏在他胸口哭了很久，终于肯安静下来。
她说：“我现在理解我的父亲为什么那样忌惮你了。”
沈适说：“别怪叔叔，他当年也是在保护你。”
宋凝反问，“你能做到不恨吗？”
沈适叹了口气，“坦白说，我恨过你的父亲，也怨过我的父亲。但那都过去了，并不是因为放下，是因为我理解了他们。我们当年分手，更多的责任在于我，而不是他们。”
“你父亲是正确的，他看到了我身上不成熟的一面。所以凝凝，别怪他，他只是在尽力做一个保护女儿的父亲。”
宋凝将头埋在沈适怀里，默默流泪。
沈适低头亲了亲宋凝的眼睛，“凝凝，我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再瞒着你了。”
周末很快过去，周一，沈适去上班，宋凝独自返回宋家。
钱文心在家里见到宋凝时，表情有一丝惊喜，但因为前两天的不愉快，又很快压制下去。
宋凝忽略母亲脸上的表情变化，直接问：“爸爸今天会回来吗？”
钱文心点点头，“会。你爸爸说回来吃晚饭。”
宋凝笑了下，“你们在一起也挺好的。”
钱文心怔了怔，不知为何，她觉得今天的宋凝有一点奇怪，好像……柔软了很多。
晚上六点，宋文甫回来，难得地，一家三口坐下来吃了顿晚餐。
宋文甫问宋凝最近在做什么，宋凝说：“什么都没做，爸爸，我的身体不好，您知道吗？”
宋文甫愣了下。
宋凝说：“您当初问我为什么非要辞掉部里的工作，我跟您说过，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想休息一下，我没撒谎，是真的。”
钱文心的表情非常震惊，视线在宋文甫跟宋凝脸上扫过。
宋文甫张了张嘴，“朵朵，你……”
宋凝笑了下，“日常生活不碍事的，只是我没法再承受部里高强度的工作。”
钱文心说：“明天妈妈带你去医院，我们做一个全面的体检。”
宋凝摇头，“我检查过了，也在调理。”
钱文心皱眉。
宋凝看着宋文甫，“爸爸，我想换一种生活，我可能没办法再成为让爸爸骄傲的女儿，我想跟一个人结婚，做他的妻子，生一个小孩儿，做他的母亲。”
宋文甫攥紧拳头，他已经猜测到宋凝想要说什么。
宋凝问：“你们已经见过沈适了，沈家的诚意你们也看见了，那么请问，爸爸，妈妈，你们同意我跟沈适结婚了吗？”
宋文甫呼吸加快，咬着牙说：“你就非要嫁给他不可？”
宋凝点头，“嗯，我想跟他结婚。”
钱文心插嘴，“朵朵，结婚是件大事，不急于一时。”
宋凝咽了下口水，很平静地说：“我怀孕了。”
此话一出，宋文甫跟钱文心同时惊了。
不消片刻，宋文甫整张脸气到发红，指责宋凝：“朵朵，别忘了你答应过爸爸什么。”
宋凝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食言了。”
宋文甫咬着牙说：“明天跟你妈妈去医院，把孩子打了。”
“宋文甫！”钱文心出言警告，“注意你的言辞。”
宋凝摇头，“我不会那么做的，爸爸，别再控制我。”
“控制？”宋文甫声色俱厉：“宋凝，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那个沈适，到底给吃了什么迷魂药，能让你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未婚先孕，光彩吗？”
宋凝摇头，“不光彩，所以我也原谅您的不光彩。”
宋文甫愣了一下。
宋凝很平静地说：“爸爸，过去的事情，我原谅您了。现在和未来，请您不要再干涉。”
宋文甫表情极度扭曲，“好你个沈适，我就说这小兔崽子不是什么好人，两面三刀，背信弃义，这样的人，怎么配娶我的女儿？”
“自己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来带坏我的女儿，一次不够，又来一次，满肚子的阴谋诡计的祸害，我当初就不该救他，就该让他死在阿根廷。”
宋文甫气到口不择言，宋凝很平静地看着自己父亲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