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比昨天更早爬上办公桌，像一只调皮的手，轻轻推开了洛倾颜眼皮。她没急着起身，只是把脸埋进臂弯里蹭了蹭——不是赖床，是舍不得刚做完的梦：梦里老张拿着培训手册笑出了声，小李抱着那支“借我一天”的签字笔追着她问还能不能多借几天。
她睁开眼，钢笔静静躺在报表旁，水晶没亮，却温润得像刚被谁呵过一口气。
老张那句“月底数据才是真”还在她耳朵边打转。她翻开盘点便签的季度表，指尖停在“客户响应时效”那一栏——40%的下降率像颗糖，甜得让她忍不住抿嘴。她没发邮件，也没群发喜报，而是打开投影仪，把图表投到茶水间电视上，循环播放。连角落那个小李画的简笔笑脸都原样保留，像素不高，但笑容很亮。
十分钟后，行政部小姑娘端着咖啡路过，脚步一滞：“哎？这不是我们组的数据吗？”
隔壁工位探头一看，也愣住：“等等，我昨天还抱怨流程麻烦……怎么完成率涨了？”
议论声像泡泡一样浮起来，轻，但稳。
顾逸尘走进会议室时，空气已经暖了。他没坐主位，而是靠窗站着，手里捏着一支笔——不是钢笔，也不是圆珠笔，是那种超市十块钱三支的荧光笔，黄色帽尖还沾着一点纸屑。他低头翻资料，偶尔抬头看一眼洛倾颜，眼神不动声色，却藏不住一点笑意。
会议开始五分钟，行政部实习生小陈突然举手：“那个……我们几个想试试自己定规则。”
全场安静。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假装咳嗽，更多人是愣住——这在过去，等于对管理层说“你定的我不服”。
顾逸尘没说话，只是轻轻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洛倾颜身上。
她懂。不是靠水晶，是靠他今天穿了那件她夸过的浅灰衬衫，袖口扣得一丝不苟，像在说：我信你。
“来。”她笑着起身，把主位让出来，“讲。”
小陈有点抖，但还是走上台，展开一张皱巴巴的A4纸——《弹性打卡试行草案》，字迹工整，还画了流程图。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洛姐，这次我不怕说错了。”
底下有人笑出声，不是嘲笑，是松了口气似的轻快。
“下周就试。”洛倾颜接过草案，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落得准，“出了问题我担着。”
顾逸尘在角落点头，像在确认一件早就知道的事。
散会后阳光正好，窗外树影斑驳，像撒了一地碎金。两人并肩站在窗前，楼下员工三三两两讨论新草案，笑声随风飘上来。有个小姑娘举着草案蹦跳着跑过，差点撞到花坛边的保洁阿姨，又被对方笑着拉住说了几句什么，两人一起笑弯了腰。
顾逸尘忽然说：“你上次说人心靠耳朵懂——现在我看懂了。”
洛倾颜没回头，只轻轻碰了碰他手肘。动作小，却像风吹过湖面，漾开一圈涟漪。
他低头看她袖口——一道浅浅折痕，不仔细几乎看不见。那是昨天下班时她弯腰捡起那个滚远的空瓶留下的痕迹。他记得她当时没说话，只是把瓶子放进垃圾桶，拍拍手就走了。现在那道折痕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像一道温柔的勋章。
他没问，也没提。只是默默记下洗衣店的电话，打算回头发给自己助理。
洛倾颜转身去拿包，顺手把两瓶控糖矿泉水拎起来一瓶递给他。
“控糖控得我都快成仙了。”她咕哝一句。
他接过，拧开喝了一口，喉结动了动，像吞下一句没说出口的话。
她忽然停下脚步，盯着茶水间电视屏幕愣住——
图表还在播，但不知谁动了遥控器，画面卡顿了一下，弹出个广告窗口。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字：“您有一份匿名问卷待填写”。
下面是个笑脸图标，和小李画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手指刚碰到遥控器，顾逸尘的手机又震动了。
这次他看了眼屏幕，没接。
只是把另一瓶水轻轻放在她桌上，瓶身冰凉，映着窗外阳光，晃得人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