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从内室匆匆出来，旗袍下摆还沾着夜露：\"你当他闹这一遭为了谁？南京迟早要收拾黔州！\"
两兄弟都不吭声了。方氏接着说，“你数数看，如今还有几处地方实权？但如果和共方合作，这仗胜了，就是十年甚至几十年的太平！你便不用背井离乡！”
曾国宇垂下肩膀，军装上的铜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如今我只知道黔州即刻就要保不住，你们跟我走，其他的日后再说！\"
范铮垣挺了挺身子：\"阿承，\"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打磨过，\"范家、方家，所有脉络都扎在黔州。大哥就是死，也得埋进范家的祖坟啊。\"
曾国宇攥紧拳头，指节发白，青筋暴起，\"为什么非要说死不死？！谁说一定要死！\"
他的声音低沉却压抑着怒火，像一头困兽在嘶吼。
方氏站在一旁，神情比泡皱的墙皮还要苦涩。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疲倦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承...你别管了...你大哥他...早就油尽灯枯了…\"
曾国宇猛地转身，军帽下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方氏，\"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方氏垂下眼睫，\"铮垣不让说...他怕你分心...\"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说...你接手黔州...正是用人之际...\"
曾国宇踉跄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书架，古籍哗啦啦散落一地。
范铮垣靠在书案边，整个人在灯光下瘦得仿佛只剩一把骨头，却依旧撑着腰，笑得坦然：\"人固有一死，别太伤怀。\"他咳嗽两声，抬手示意曾国宇，\"你出城去吧...黔州...守不住了...\"
曾国宇死死盯着范铮垣，仿佛要把他的面容刻进眼底。
\"走？\"?他声音沙哑得可怕，\"大哥，你要我走？\"
范铮垣点头，目光沉静如水：\"我在城外的车上，给你们备了一份细软...你带小幺儿走...\"
曾国宇的瞳孔猛然收缩。
\"我要是走了，\"他低吼，\"你就带着大嫂等死？\"
范铮垣摇头，嘴角扯出一丝疲惫的笑：\"黔州...总要有人守...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曾国宇的呼吸陡然加重，军装下的肌肉绷紧，像是随时要爆发的弓弦。
\"可我...\"他喉咙滚动，声音哽住。
范铮垣微微抬手，打断他的话：\"阿承...\"他声音虚弱却坚定，\"你...有你的路要走...\"
走，就是放弃大哥大嫂，不走…那他好不容易给小幺儿挣回来的自在日子，就再没有了…
曾国宇语气微颤，“小幺儿累病了，我得先把她接回来…我们…再筹谋…”
范铮垣摇头，“你可知这黔州城，这一刻进来了，下一刻可还出的去？”
“那我今晚留下陪大哥，明早出城。”
范铮垣看着弟弟，也是满心不舍，但还是笑问他，“把小幺儿一个人放在外面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