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倒吸一口凉气。
“祁炎?!那是太后手中魂术典籍中记载的始祖名!”
女子缓缓点头。
“她曾是我族圣魂,亦是我最初的师妹。”
“可她背叛了你?”
“她没有背叛。”
女子声音忽然低哑。
“她只是……看到了不该存在于魂术中的那一部分“灵植”,“血引”,“断世魂契”。”
霍思言一震。
“是太后所掌的那些禁术根源?”
女子闭上双目,缓缓叹息。
“我封自己于此,镇魂戟镇我之上,便是为了不让那些禁术再入世间,可如今你带着戟来了,我的使命也将终结。”
“你要我们替你延续封印?”
谢知安沉声。
“不。”
女子重新睁开眼,神色肃然。
“我要你们,用这柄戟……斩了我。”
“你疯了?你若死,封印必散。”
“我不死,封印迟早也会破,魂术之源早已被腐化,唯有以我残魂为祭,借镇魂戟之锋,将最后一道主印彻底斩断,才可阻断归魂术复苏之因。”
霍思言神色复杂。
那女子却平静如初,伸出手,掌心化出一道光印,缓缓按在霍思言眉心。
“你若真是镇魂戟的新主,就替我,斩下这魂根。”
那一刻,整个地宫寂静无声。
霍思言眉心处,那道光印尚未完全散去,似一道微弱火焰,在她魂海深处静静燃烧。
那女子名讳不传,身份无册,世人皆称她为“归魂之主”。
如今,她将自己最后一缕魂力交托于霍思言,只为换来一斩。
夷烛沉默,罕有地没有开口。
他那双惯常玩世不恭的眼,落在那女子身上,却浮出一抹异样敬意。
沈芝忽然轻声开口:“若你死去,这座封魂台,会塌吗?”
女子摇头。
“我之魂化为锁链,是这最后一道封印的核心,你们若斩我魂根,我自会以残识引动戟力,将最后一道归魂术,彻底抹除。”
谢知安沉声道:“你做的是对的事,可你想没想过,若未来仍有人复刻归魂术,你这牺牲,是否也只成了他人的踏脚石?”
“想过。”
女子轻轻一笑,笑中带血。
“所以我才留下了镇魂戟,它不会选错主。”
她目光落在霍思言身上,仿佛在凝视千年之后某种希望。
霍思言缓缓抬手,长戟于手,魂光涌动如潮,眉心印记宛若活物,随戟气而起伏震颤。
她望着眼前这位古人忽道:“我问最后一事。”
“你问。”
“你曾后悔吗?”
那女子目光微滞,随即低声答道:“在地底守千年,看尽魂乱三界,若早知魂术之祸,不该传世。”
“但若你问我,后不后悔镇此地……我从不悔。”
霍思言垂眸,手中镇魂戟忽而发出一声脆鸣,如百军归一,刹那间整座地宫为之一震。
她一记横扫,斩向那女子额心。
没有血,没有魂飞魄散。
只见一道纯金色的魂线,自女子眉心升起,在戟刃划过的刹那破裂,如断弦之琴,余音不绝。
那女子缓缓闭眼,躯体于光焰中消散,不留血骨,仅余一道淡淡魂痕,化入镇魂戟之中。
咚!
整座封魂台骤然发出一声沉响,像是某种巨大机关落定。
四周九口铜棺瞬间魂光熄灭,重归寂静,而镇魂戟则浮于空中,其上裂纹尽褪,气息锋锐逼人。
夷烛仰头望着那悬浮长戟喃喃道:“第一重……魂意归位。”
谢知安望向霍思言。
“你还好吗?”
霍思言缓缓点头,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
“她死了,归魂术的源头,也一同埋了。”
沈芝轻声叹息:“我们赢了一步,但也背上了千年前的债。”
众人正欲离开主棺,却在那即将关闭的魂光中,看到了一道奇异光束,自地底深处裂缝激射而出。
那是一块骨印,刻着南荒古咒,正对着霍思言缓缓旋转。
“这是什么?”
沈芝低声。
夷烛面色骤变。
“不对……那不是封印的一部分,是某人……刻意藏下的传承。”
“不是归魂之主留下的?”
谢知安沉声。
“不是。”
夷烛眼神骤冷。
“这骨印……不是镇魂术,它是归魂术的逆印,意味着有人,在千年前,就预备了“归魂之术”卷土重来的那一刻。”
霍思言缓缓抬手,戟尖朝骨印点去,刹那间,骨印碎裂,却释放出一道魂语:
祁炎未死,吾将以后世身,归位。
一时间,众人如坠冰窖。
沈芝难以置信。
“祁炎……她转世重归了?”
夷烛脸色阴沉。
“不止是重归……她要再塑归魂之术,以此逆天轮回。”
谢知安忽然看向霍思言。
“若她在,若她重归,那你……”
霍思言没有说话,只缓缓收回长戟,目光如霜。
她很清楚,镇魂戟此刻虽归她所控,但真正的“魂术源危”,才刚刚显露。
“我们得走了。”
沈芝低声应。
“要迎战亡者了。”
众人离开封魂台之刻,主棺重新沉没,归魂之主的魂印彻底封闭,但那句魂语,却在霍思言心底久久不散。
吾将以后世身,归位。
这一日,息土源主亡,镇魂戟归主,归魂之灾,却自深渊初显。
息土源深处,已无魂光,仅余青铜腐蚀后的气息,在空气中隐隐缭绕。
霍思言收回长戟,神色冷峻。
残余魂气在她指间流转,仿佛仍在试图共鸣,却终究被她强行压下。
“走吧。”
她淡声道。
众人从封魂台中撤离,沿着初来的血色长廊逆行而回。
随着封印解除,那些原先暗藏机关的石壁竟悄然闭合,地底温度骤降,如冰窖再封。
“像是在自毁。”
沈芝回头一望,目光凝肃。
“这地方不想再被人打开了。”
“也好。”
谢知安冷声道。
“该埋的,就让它彻底埋了。”
夷烛却未出声,他走在最后,脚步沉稳,手中翻看着那枚残碎骨印上剥离出的咒文残字,神情愈发阴沉。
地宫最后一层封口,在他们抵达时已自行松动。
那是一段被封死的土层裂缝,似因魂气震荡而意外崩开,成了通往地表的唯一出口。
但穿越途中,霍思言忽然脚步一顿。
“你们……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