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胤禵也早已在内院等候多时。
也可以说,完颜氏今日入宫,本就是他与太后暗中商定的安排,缘由说起来也简单 ——
便是他的那位好八哥,竟把主意打到了惠嫔母子身上。
这本不算什么大事,可早在他回京时,皇额娘就特意叮嘱过:惠嫔与弘历,便是皇额娘为他留的后路之一。
按皇额娘的说法,只要这母子俩稳得住,不搅进后续的局势里,将来弘历稳稳能平安无事;
且正因他们母子没在宫中裹乱,无论将来谁登基,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至少一个亲王之位跑不掉。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惠嫔母子是万万不能掺和到夺嫡之争的。
皇额娘早就看透,他那四哥心眼极小,而弘历...怕是也早已在他心里挂了号,继位之事,也基本不可能。
而他的这个王爷,便是皇额娘为他和他的子嗣后代所留下的后路,也是绝容不得任何人破坏的后路。
对此安排,他胤禵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同。可如今他的好八哥,竟想着收拢惠嫔母子,这分明是要断他的根!
这般时候,他哪还顾得上什么兄弟情分,更不论什么八不八九不九的,总之他是绝不会让老八的盘算得逞。
所以他也是第一时间就把老八的盘算告诉了皇额娘,额娘给出的法子便是这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更还让他这边,先和昭妃母子交好一番。
他其实也不懂,皇额娘为何偏偏看好昭妃,而非郭氏腹中的孩子,或是宫里其他两位阿哥。
但他打心底里信皇额娘。能在上一朝的后宫里笑到最后,还护着他平安长大,这份心智和眼光,绝非旁人能比。
于是他当即按照皇额娘的吩咐,让完颜氏今日借请安的名义入宫,实则去永寿宫探探昭妃,同时也打下些基础。
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胤禵也是收回思绪,抬眸看向门口。
完颜氏刚踏入书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见胤禵起身迎了两步,急切问道:
“怎么样?昭妃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你同她聊了这许久,她可有透露出半分对惠嫔母子的心思?”
她先是屈膝行礼,随后走到桌案旁坐下,端起丫鬟递来的茶盏抿了口,才缓缓开口:“王爷别急,今日去永寿宫,
倒也算顺利。昭妃娘娘看着是个通透人,一开始见我登门,虽有几分意外,却也没摆架子,待我更还算亲和。”
“我也是按您和太后娘娘的吩咐,没提半句惠嫔母子的事,只同她闲聊些女子间的琐事 ——
保养的方子、时兴的料子,还有胭脂水粉这些。她倒也乐意接话,瞧着不像有防备的样子。”
胤禵眉头微蹙,追问:“就只聊了这些?没旁的了?”
“自然不是。” 完颜氏放下茶盏,语气郑重了些,“我后来借着说六阿哥可爱之际,提了一嘴四阿哥弘历,
说先前在宫里见过,瞧着有些清瘦。昭妃娘娘当即还替惠嫔解释了几句,看着像是个不爱听怪话的人。”
她顿了顿,又道:“我瞧着她提起惠嫔母子时,语气平和,没有半分嫉妒或是轻视,想来也确实是个心正的。
后来我又试探着提了提柔常在的胎,她却是没再多说,想来是不愿掺和到这些阴私之中。”
胤禵听完,沉思道:“这么看来,她或许真是个好的,至少没有像老八等人那样,盯着那弘历的身份做文章。
皇额娘让咱们亲近一番,果然是有些道理。更何况她如今受宠,六阿哥又是老四看重的皇子。
你说,若交好之后再牵线搭桥一番,请她暗中照拂一下惠嫔母子,想来老八那边的算计也就落空了。
反正他们在宫里也没有几个人手了,而昭妃那边可还掌着宫权......”
“可她毕竟是六阿哥生母,如此资敌之事,她又怎会同意?便是咱们借着皇额娘的名头同她亲近,她也未必会接受,
更别说王爷您跟皇上关系不睦,她也不可能不知道。” 接着完颜氏便皱着眉,把心里的担忧全摆了出来,
“就说今日同她闲聊时,她脸上看着热络,可始终隔着层分寸,半句掏心窝的话都没有,一看就是个疑心重的。”
胤禵摆了摆手:“疑心是自然的,但皇额娘也说了,昭妃在宫里没什么深厚的背景,能走到今日全靠自己,
她又怎会是个笨的。只是她应该比谁都清楚,这多一个靠山该有多重要。
况且咱们也不是逼她明确表态,只需要让她知道,惠嫔母子对她没有什么威胁,反而能在某些时候成为她的助力。
毕竟将来若真有变故,一个不掺和夺嫡的阿哥,总比那野心勃勃的皇子好相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的石榴树,继续道:“接下来,你便借着给太后请安的由头,多去永寿宫走动走动,
不用提正事,就只陪着昭妃聊聊天,送些她在宫中见不到的小玩意儿 —— 日子还长,先慢慢的拉近关系即可。”
“另外,本王也会请皇额娘盯着宫中的动静,看看老八他们到底派谁去接触惠嫔。咱们现在不能明着跟他们对上,
便只能暗中提防,先护住惠嫔母子不被他拉下水。而我这边也会加快接收他们的资源。”
完颜氏听到这话,手指攥紧了帕子,迟疑片刻还是咬了咬牙:“王爷,您且听我一句。”
见胤禵回头看她,她才继续说道:“王爷现在最好的状态,就是别再沾手任何资源。
那几位之所以还招皇上忌惮,不就是因为手头还有不少势力?太后娘娘既然已为您想好了后路,
那这些人手,其实便也没什么用了,既然都已无用,那您又何必攥着碍眼?”
胤禵眉峰一挑,语气沉了些:“你是说让本王撒手?可那样岂不是任人宰割?”
“可王爷便是收了这些人手,难道就不是任人宰割的状态吗?” 完颜氏抬眸看着他。
“八爷他们手里的人手比您更多,不照样落得任人拿捏的下场?这人手多与少,也根本没有决定性作用。
更何况,就算真到了任人拿捏的地步,那位便真敢对您下手不成?”
完颜氏说到这里,也是往前凑了半步,声音也压得更低,“妾身这几日反复琢磨,总觉出些不对 ——
您若是一直在皇陵待着,反倒无缺无漏,没人能挑出错处。可自打您一回京,这局势就变了。
八爷、九爷、十爷他们几个,也似乎跟着重新活跃起来了。
妾身总怕…… 您是成了那钓鱼的鱼饵,提线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