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用罢,众人略作歇憩,便重整行装继续赶路,终于在夜幕降临前稳稳抵达蝶花峒。
元照与阿青在峒中安歇了一夜,次日清晨便带着金铃、金若檀启程,一路顺遂返回十方峒。
姐妹俩在南疆的诸事总算告一段落,原本已打点好行囊,预备动身折返天门镇。
可念及长生会的阴谋才刚被她们彻底捣毁,唯恐残余势力怀恨在心,转而报复蝶花峒与十方峒,二人商议之下,终究决定多留些时日。
正好趁这空档,姐妹俩盘算着传授给十方峒与蝶花峒一门内功心法,再辅以几门独门绝学。
经历了这次活尸事件,二人明白,蛊术虽威力惊人,局限性却同样不小。
一旦蛊虫失效或被破,蛊师便会极易陷入任人宰割的绝境。
如今能习得正统武功,无论是蝶花峒还是十方峒的族人,个个都喜上眉梢,年轻人们更是劲头十足,学得格外专注用心。
不过功法与绝学虽由元照、阿青亲授,后续日常指点族人修行的,实则是赤霞珠。
元照得了闲暇,便将全副心神都倾注在培育那些金蚕上。
阿青除了每日督导金铃修炼,其余多半时候,都会拉着她往深山老林里钻。
她的目标很明确,便是要为金铃寻一只稀有且强悍的异虫,炼制成专属蛊虫,为日后金铃修炼《人蛊合一》打下根基。
南疆十万大山物产诡谲,珍虫奇兽不计其数,这般机缘错过便再难寻觅。
时光荏苒,半年光景转瞬即逝。
这期间,蝶花峒与十方峒周遭始终风平浪静,长生会的踪迹杳无音讯,仿佛彻底从南疆大地上消失了一般。
而阿青也终于得偿所愿,为金铃寻到了一只极为罕见的七星甲虫。
此虫圆滚滚的,仅有指甲盖大小,背上覆着两片雪白透亮的甲壳翅,翅面错落分布着红、橙、黄、绿、青、蓝、紫七颗莹润斑点,模样别致。
阿青将其精心炼化为一种名为“养气蛊”的特殊蛊虫,郑重赠予金铃。
这养气蛊种入体内后,能主动吸纳宿主修炼出的内力,尽数存储于背后七颗斑点之中。
待宿主丹田内力消耗殆尽时,它便会缓缓吐出存储的内力,供宿主应急调用。
人的丹田本有容量极限,内力充盈后,多余的修为便再难精进,唯有突破境界方能扩充丹田,存储更多的内力。
而养气蛊的存在,无异于给宿主多添了一个“备用丹田”。
有了它,宿主的内力浑厚程度,将会远超同阶。
不仅如此,养气蛊的“养气”之名绝非虚传——它还能持续温养、提纯宿主的内力,使其愈发精纯浑厚。
要知道,武者的内力越是精纯,突破境界时便越是顺遂。
更难得的是,这蛊虫性情温和,能大大削弱金铃修炼《人蛊合一》时可能遭遇的反噬风险。
但养气蛊这般神异,自然也并非毫无缺憾。
它的麻烦之处在于,培育需耗费海量药力。
宿主需定时吞服珍稀药材,为其提供滋养,助其成长,而且寻常药材根本入不了它的眼。
因此养气蛊也成了最耗费财力的蛊虫之一,寻常人根本供养不起。
不过这点难处,对阿青而言却不值一提——她在异界山庄的小院中,早已用灵液培育了大片珍稀药材,供养一个徒弟,自然是绰绰有余。
只是养气蛊虽已炼制完成,却还未到金铃修炼《人蛊合一》的时机。
一来,她需多与蛊虫亲近磨合,日日以自身内力投喂,逐步降低反噬风险。
二来,金铃才刚入门习武,内力尚显浅薄,还未达到修炼这门绝学的根基要求。
这一日,元照如往常一般前往安放金蚕的房间照看金蚕。
她刚掀开盛放金蚕的竹篓,便不由得眼前一亮,接着满脸讶异。
竹篓内竟布满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蛛丝,在天光折射下泛着淡淡的莹润光泽,美得令人心惊。
她定睛细看,更发现金蚕的模样也发生了奇异变化:体型较原先膨大了近乎一倍,身形壮硕饱满,通体依旧是金色,却褪去了往日的俗气,转而透着一股低调内敛的华贵质感。
“阿青,你快过来看看!”元照难掩欣喜,扬声朝屋外喊道。
“来了,姐姐!”屋外传来阿青清脆的应答声,话音未落,她已大步流星地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好奇,“怎么了姐姐,出什么事了?”
“你快看这些金蚕!”元照伸手指了指竹篓。
阿青满心疑惑地走上前,探头看清竹篓内的景象后,惊讶地脱口而出:“这些金蚕……难道蜕变成金蚕王了?”
话音刚落,她又轻轻摇了摇头,蹙眉沉吟,“不对,模样和普通金蚕王还有些差别。”
元照伸手捻起一缕蚕丝,递到她面前:“你再瞧瞧这些蚕丝。”
阿青小心翼翼地接过蚕丝,指尖细细摩挲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抬眼看向元照,语气笃定:“姐姐,这些金蚕怕是受了你的灵力滋养,发生了特殊变异,成了一种异于寻常金蚕王的特殊蚕王!你看这蚕丝的质感,丝毫不逊色于冰蚕丝啊!”
元照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连连点头:“看来我这半年的心血,终究是没白费!”
说着,她动作轻柔地将竹篓内的蚕丝尽数收起,心中盘算着,回头让寨子里手艺精湛的姑娘们纺织成布,看看最终品质如何。
南疆各寨的布匹向来都是自给自足,蝶花峒与十方峒也不例外,自然不缺技艺高超的织娘。
元照刚将蚕丝收妥,便见林婉玉脚步匆匆地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峒主大人,元姑娘,外面有客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元照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抬眼问道:“有人求见?可知是何人?”
林婉玉躬身回话:“来人自称是灵州刺史谭思永,身旁还跟着一位郡守大人。”
“灵州刺史?”元照与阿青对视一眼,二人眉头不约而同地蹙了起来。
南疆隶属于灵州地界,归灵州刺史管辖——就连蝶花峒、十方峒所在的区域,也与红河城一样,同属灵州江夏郡境内。
“走,咱们去会会这位刺史大人。”元照说罢,率先抬脚朝屋外走去,阿青与林婉玉紧随其后。
三人很快便来到会客厅,刚一进门,便见厅中坐着两位中年男子,身后还肃立着五六人,其中四人气息沉凝,赫然都是一品高手的修为。
元照心中暗自一惊:一品高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烂大街了?
那两位中年男子见元照与阿青进门,当即起身相迎。
走在前方的男子身形略高,年纪稍长,两鬓已染霜白,神色沉稳。
他拱手作揖,语气恭敬:“灵州刺史谭思永,见过元大师与赵峒主。”
紧随其后的男子身形偏矮,年纪稍轻,亦躬身行礼,朗声说道:“江夏郡郡守吴廷琛,见过元大师与赵峒主。”
元照抬手回礼,语气平和:“二位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对于二人能认出自己,她并不意外——既是特意登门拜访,想必早已将自己的身份打探清楚了。
“二位快请落座,不必多礼。”元照说罢,与阿青一同走到上首坐下,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谭大人与吴大人此番登门,有何要事指教?”
谭刺史与吴郡守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谭刺史率先开口,语气恳切:“不瞒元大师,此次我二人冒昧前来,实则是有一事相求。”
元照闻言,心中愈发疑惑——她与这二位朝廷官员素无交集,不知他们能有何事求到自己头上?
但她还是颔首示意:“二位但说无妨,若是力所能及,我二人自会斟酌。”
吴郡守面露难色,迟疑片刻后,缓缓说道:“不瞒元大师,吴某到江夏郡任职已有一段时日,南疆诸寨的局面,一直是吴某的心头大患。
想必大师也知晓,这里虽是大梁疆土,但朝廷在此地几乎没有话语权与管辖权,南疆诸寨盘踞于此,犹如一颗毒瘤,时常给大梁制造事端……”
“所以,二位是想让我们协助朝廷收复南疆诸寨,将整个南疆纳入朝廷管辖范围?”元照不等他说完,便直接点破了他们的来意。
“正是此意!”吴郡守连忙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如今南疆因斗蛊大会之事实力锐减,正是朝廷掌控南疆的最佳时机,还望大师相助!”
他心中清楚,南疆局势复杂,若非太皇太后特意调拨两名一品高手供他差遣,谭刺史身边也配有两名一品高手,他断然不敢贸然前来。
殊不知,这四位一品高手,正是当初参与雪山宝藏争夺之人,如今皆已归顺太皇太后,成了她麾下得力干将。
若是元照当初参与了宝藏之争,此刻定然能一眼认出。
元照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抱歉,谭刺史、吴郡守,此事我二人怕是帮不上忙。”
或许朝廷接管南疆,对南疆百姓而言未必是坏事,但她终究只是个江湖人士,并不愿牵扯朝堂纷争。
谭刺史闻言,连忙补充道:“元大师,黑木寨斗蛊大会上的变故,我们已然知晓。如今南疆各寨实力大损,正是朝廷平定此地的绝佳时机,还望大师三思!”
听到这话,元照心中豁然开朗——难怪二人会在此刻登门,原来是得了斗蛊大会的消息。
谭刺史见状,又抛出一个筹码:“元大师,太皇太后乃是您姑姑,您难道不愿助她一臂之力,为大梁安定南疆吗?”
元照眯起双眼,目光锐利地看向谭思永,语气带着几分审视:“谭大人连这事都知道……”
谭刺史神色不变,拱手致歉:“大师恕罪,谭某绝非有意窥探您的隐私,只是无意中得知此事……”
元照直起身躯,语气中带着一丝疏离与冷意:“即便如此,又能如何?镇国公府满门忠烈,最终却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如今元家后人早已远离朝堂纷争,又有何理由再插手这些事?”
谭刺史还想再劝,却被元照抬手打断:“谭大人不必多言,二位请回吧。”
“元大师,还请您再考虑考虑!”谭刺史面露急色,语气恳切。
元照不再言语,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离去。
就在此时,谭刺史身后一名中年男子突然迈步上前,抱拳道:“元大师,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如咱们打个赌如何?”
“哦?不知是何赌约?”元照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挑眉看向他。
那男子朗声笑道:“在下久闻元大师武艺高强,早已心生倾慕,今日斗胆想向大师讨教一二。若是在下能在大师手中赢得一招半式,还望大师答应协助朝廷一统南疆;若是在下输了,我等今日便当未曾来过,绝不纠缠。”
元照听完,不禁哑然失笑:“你倒是会算计,赢我一招半式便算胜出?”
那男子毫不窘迫,坦然说道:“大师修为高深,远非我等能及,要想赢您,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实则他提出挑战,并非全然为了说服元照,更多的是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传闻中早已臻至超一品境界的高手,如今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能与超一品高手对决,本就是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事——即便输了,也不算吃亏。
元照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也罢,便给你们一个机会。”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男子身旁的另外三名一品高手,语气淡然,“你们四人一同上吧,若是有一人能在我手中赢个一招半式,我便答应帮你们。”
那三名一品高手闻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元大师,您这未免太过托大了吧?”
超一品终究还在一品范畴,他们四人联手,即便对上蓝教主也未必会输,眼前这位与蓝教主齐名的元大师,竟然直言他们连一招都走不过,这般自大,让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轻视。
不止是他,另外三人心中也泛起了同样的念头。
一旁的阿青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臭鱼烂虾,真当一品高手有什么稀罕?我姐姐要想碾死你们,跟碾死蚂蚁没什么两样——她若是托大,你们便是自不量力!”
“你……”四人被阿青说得面红耳赤,一时语塞。
阿青还想再斥,却被元照抬手制止。她抬眼看向四人,脸上带着一抹浅笑,语气平和:“我托大,对你们而言,不正是一件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