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二年(公元558 年,戊寅年)
春天正月,王琳带着军队顺江而下,到了湓城,在白水浦驻扎,手下有十万披甲的士兵。王琳任命北江州刺史鲁悉达为镇北将军,咱们这边皇上也封鲁悉达为征西将军,两边还都给他送乐队和歌女。鲁悉达两边的好处都收了,但就是磨磨蹭蹭,两边都不真正归附。皇上派安西将军沈泰去偷袭他,没成功。王琳想带着军队继续东下,可鲁悉达控制着长江中流,王琳派人去劝诱,鲁悉达始终不答应。己亥日,王琳派记室宗虩去北齐求援,还请求迎立梁永嘉王萧庄,让他来主持梁的祭祀,延续梁朝。衡州刺史周迪想自己占据南川,就把自己辖区内八个郡的太守都召集起来结盟,说是要一起去支援朝廷。皇上担心他会闹事,就好好安抚他。
新吴洞主余孝顷派和尚道林去劝王琳说:“周迪、黄法都归附了金陵(陈朝),在暗中找机会搞事儿呢。大军要是东下,他们肯定会成为后患。不如先搞定南川,再往东进军。我余孝顷愿意带着全部人马追随您。”王琳听了,就派轻车将军樊猛、平南将军李孝钦、平东将军刘广德带着八千士兵去南川,让余孝顷指挥这三员大将,驻扎在临川旧郡,还向周迪征集粮草,看看他到底想干啥。
朝廷任命开府仪同三司侯瑱为司空,衡州刺史欧阳頠为都督交、广等十九州诸军事,同时兼任广州刺史。
周朝封晋公宇文护为太师。
辛丑日,皇上到南郊祭祀,还大赦天下;乙巳日,又去北郊祭祀。辛亥日,周天王去耕种藉田。
癸丑日,周朝立王后独孤氏。
戊午日,皇上到明堂举行祭祀礼仪。
二月壬申日,南豫州刺史沈泰跑去北齐了。
北齐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看到北齐皇上越来越昏庸暴虐,就暗中想办法给自己留条后路,对自己部下那是好得不得了。司马消难娶的是高祖的女儿,但他俩感情不好,公主就向皇上告状。上党王高涣逃跑的时候,邺城乱成一团,大家怀疑他跑到成皋去了。司马消难堂弟的儿子司马子瑞是尚书左丞,跟御史中丞毕义云有矛盾,毕义云就派御史张子阶到北豫州去查访一些传言,先把司马消难的典签和家客等人抓起来了。司马消难害怕了,就偷偷让亲信中兵参军裴藻借口私事请假,抄小路入关,向周朝请求投降。
三月甲午日,周朝派柱国达奚武、大将军杨忠带着五千骑兵去迎接司马消难,他们抄小路急行军五百里进入北齐境内。前后三次派使者去通知司马消难,都没回音。到离虎牢还有三十里的时候,达奚武怀疑情况有变,想撤回去,杨忠说:“咱们只能前进战死,不能后退求生!”然后独自带着一千骑兵趁夜赶到虎牢城下。虎牢城四面陡峭,只能听到打更的声音。达奚武亲自赶来,带着几百骑兵往西走了,杨忠带着剩下的骑兵没动,等城门一开就冲进去,然后赶紧派人去叫达奚武。北齐镇守虎牢城的伏敬远带着两千甲士据守东城,点起烽火,戒备森严。达奚武有点害怕,不想守这个城,就抢了很多财物,带着司马消难和他的部下先回去了,杨忠带着三千骑兵断后。到了洛南,大家都解下马鞍躺下休息。北齐军队追过来,到了洛北,杨忠对将士们说:“大家吃饱饭,咱们现在身处绝境,敌人肯定不敢渡河!”后来果然是这样,他们就慢悠悠地撤回去了。达奚武感叹说:“我达奚武一直觉得自己是天下的勇士,今天算是服了杨忠了!”周朝封司马消难为小司徒。
丁酉日,北齐皇上从晋阳回到邺城。
北齐派兵护送梁永嘉王萧庄到江南,封王琳为梁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王琳派哥哥的儿子王叔宝带着所管辖十州刺史的子弟去邺城。王琳拥戴萧庄登基当皇帝,改年号为天启。还给建安公萧渊明追谥为闵皇帝。萧庄任命王琳为侍中、大将军、中书监,其他官职都按照北齐封的来。
夏天四月甲子日,皇上到太庙祭祀。
乙丑日,皇上派人把梁敬帝杀了,立梁武林侯萧谘的儿子萧季卿为江阴王。
己巳日,周朝任命太师宇文护为雍州牧。
甲戌日,周朝王后独孤氏去世。
辛巳日,北齐大赦天下。
北齐皇上因为大旱,到西门豹祠去求雨,没求来,一气之下把祠庙毁了,还挖了西门豹的坟墓。
五月癸巳日,余孝顷等人带着将近两万人的军队在工塘驻扎,连着修了八座城,逼近周迪。周迪害怕了,就请求讲和,还答应送粮草。樊猛等人想接受和谈就回去,但余孝顷贪图周迪的好处,不同意,还修起栅栏把周迪围起来。就因为这,樊猛等人和余孝顷闹得不愉快。
周朝任命大司空侯莫陈崇为大宗伯。
癸丑日,北齐广陵南城主张显和、长史张僧那各自带着部下前来投降。辛酉日,北齐任命尚书令长广王高湛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平秦王高归彦为尚书左仆射。甲辰日,任命前左仆射杨愔为尚书令。
辛酉日,皇上到了大庄严寺,要舍身出家;壬戌日,大臣们上表请求皇上回宫。
六月乙丑日,北齐皇上往北巡视,让太子高殷监国,还设立大都督府,和尚书省一起管理各种事务,并且开府设置属官。北齐皇上对大都督府官员的选拔特别重视,任命赵郡王高叡为侍中、摄大都督府长史。
己巳日,皇上下诏让司空侯瑱和领军将军徐度带着水军作为前军,去讨伐王琳。
北齐皇上到了祁连池;戊寅日,回到晋阳。
秋天七月戊戌日,皇上到石头城,给侯瑱等人送行。
高州刺史黄法、吴兴太守沈恪、宁州刺史周敷合兵去救周迪。周敷从临川旧郡切断江口,分兵攻打余孝顷的别城。樊猛等人不去救援,结果城被攻破;刘广德顺流先逃走了,所以得以保全。余孝顷等人都弃船,带着士兵步行逃跑,周迪追击,把他们全抓住了,把余孝顷和李孝钦送到建康,把樊猛放回给王琳。
甲辰日,皇上派吏部尚书谢哲去劝王琳。这谢哲是谢朏的孙子。
八月甲子日,周朝大赦天下。
乙丑日,北齐皇上回到邺城。
辛未日,皇上下诏让临川王陈茜西征,带着五万水军从建康出发,皇上到冶城寺为他送行。
甲戌日,北齐皇上到晋阳。
王琳在白水浦的时候,周文育、侯安都、徐敬成答应给王子晋很多好处,王子晋就假装用小船靠着王琳的大船钓鱼。夜里,把他们三人接上船,上岸后躲进深草丛里,然后投奔了陈朝军队,回到建康后他们主动向皇上请罪。皇上召见他们,把他们都赦免了。戊寅日,恢复他们原来的官职。
谢哲回来复命,说王琳请求回到湘州,皇上就下诏让讨伐的各路军队返回。癸未日,各路军队从大雷返回。
九月甲申日,周朝封少师元罗为韩国公,让他继承魏的后代。
丁未日,周天王到同州;冬天十月辛酉日,回到长安。
余孝顷的弟弟余孝劢和儿子余公扬还占据着原来的营寨不投降;庚午日,皇上下诏让开府仪同三司周文育统领各路军队从豫章出发去讨伐他们。
北齐的三台建成了,把铜爵台改名叫金凤台,金虎台改名叫圣应台,冰井台改名叫崇光台。十一月甲午日,北齐皇上到邺城,大赦天下。北齐皇上在三台游玩的时候,开玩笑用长矛刺都督尉子辉,一下子就把尉子辉刺死了。
【内核解读】
这段记载的永定二年(公元558年),是南北朝后期政权更迭与军事博弈的缩影,字里行间充斥着乱世中的权谋、背叛与生存挣扎,其背后折射出的历史逻辑值得深思:
政权合法性的“拉锯战”
王琳拥立梁永嘉王庄称帝、北齐册封王琳为梁相,与陈朝对梁敬帝的处置形成鲜明对比,本质是对“梁室正统”的争夺。陈霸先虽已代梁建陈,但江南士族对梁室仍有情感依附,王琳正是利用这一点割据一方。而陈朝“害梁敬帝、立江阴王”的操作,看似完成了政权过渡,实则暴露了新生政权的合法性焦虑——这种焦虑在后续与王琳的拉锯中反复显现,也印证了乱世中“天命所归”的宣称,始终需要军事与舆论的双重支撑。
地方势力的“骑墙术”
鲁悉达“两受鼓吹女乐”却“迁延顾望”,周迪“总召郡守结盟”却首鼠两端,反映了南北朝时期地方豪强的生存智慧。他们既不是某一方的忠实盟友,也不是纯粹的割据势力,而是以“利益最大化”为原则在多方博弈中游走。这种“骑墙”本质是中央权威崩溃后的必然产物:当大一统秩序瓦解,地方势力更倾向于通过依附强者、保持独立性来延续家族权势,而这种“碎片化”又进一步加剧了政权更迭的混乱。
军事博弈中的“细节决定成败”
杨忠率千骑夜袭虎牢的细节尤为典型:达奚武的犹豫与杨忠“有进死,无退生”的决绝形成对比,最终以“解鞍而卧”震慑追兵,展现了乱世中“勇气即战术”的特质。而余孝顷因“贪利不许和谈”导致与樊猛失和,最终被周迪击溃,则印证了“利令智昏”的军事教训——在多方混战中,联盟的稳定性往往比兵力多寡更重要,一时的物资诱惑可能葬送全局。
统治者的“性格即国运”
北齐高洋“以槊刺都督尉子辉,应手而毙”的暴行,与他“毁西门豹祠、掘冢祈雨”的荒诞,暴露了昏虐君主对政权的破坏力。这种毫无节制的暴虐不仅激化内部矛盾(如司马消难叛齐降周),更削弱了北齐在南北对峙中的竞争力。相比之下,陈霸先“宥周文育、侯安都”的宽容,虽有无奈成分,却体现了乱世中“用人为急”的务实——两种统治风格的对比,也为后续北齐衰落、陈朝暂稳埋下伏笔。
乱世中的“个体命运浮沉”
从周文育、侯安都“夜投陈军自劾”却被复用,到司马消难“间行入关降周”获封小司徒,再到余孝顷“步走被擒”的结局,个体的生死荣辱完全系于势力博弈的天平。这背后是乱世对“道德”的解构:忠诚与背叛不再是绝对标准,生存与利益成为终极导向。正如鲁悉达“两受官爵”却无人指责,因为在政权林立的时代,“灵活站队”本就是地方势力的生存本能。
总体而言,永定二年的历史片段,是南北朝“大分裂”的微观切片:政权更迭如走马灯,军事冲突如家常饭,个体在时代洪流中挣扎求生。这种混乱背后,实则是“秩序重构”的阵痛——当旧的大一统体系崩溃,新的平衡需要在无数次博弈中慢慢成型。而这段历史留给后人的启示或许是:乱世最考验人性,也最能暴露权力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