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真的是你？接待处突然给我传讯，我还以为是弄错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和一年半前没什么变化，言行举止也没有半点大魔法师的架子。
瓦尔金直接在卫莲旁边的沙发坐了下来，他深知以卫莲的性格若非遇到了千难万难之事，绝不会动用自己当初许下的那份人情，可他刚准备发问就注意到了和卫莲一同前来的那位蓝发少年。
凭借资深大魔法师的感知力，他能察觉到对方身上非比寻常的气息——这气息深邃而冰冷，绝非大陆上常见的种族所能拥有。
但他无法看透其底细，心中暗自感叹威廉这孩子不愧是自己看好的学生，身边跟着的都不是普通人。
“我的朋友泽兰。”卫莲这样的魔法废柴这辈子都不可能掌握精神感知力这种高大上的技能，但他出色的察言观色能力也让他在第一时间觉察到了瓦尔金可能正在使用感知力探查泽兰，于是主动做了介绍。
泽兰从容不迫地躬身行礼，自始至终都没有显露半分不悦的情绪，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瓦尔金对自己的探查。
瓦尔金点点头，不再深究，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压下好奇，将话题拉回正事上：“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
卫莲沉默了一下，心知这件事虽然难以启齿，但若不说清楚就无法获得帮助，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直奔主题：“瓦尔金教授，最近一段时间我都在做一个重复的梦。”
他略去了主观感受和那些令人不适的细节，只挑重点说：“我梦到一片蘑菇地，那些蘑菇不仅会随着时间推移长大，还会主动触碰我……骚扰我……这严重影响了我的睡眠和精神状态，我想去协会的藏书室查找资料，看看是否有相关记载和案例。”
话音落下，会客厅里安静了足足有半分钟。
瓦尔金抬手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显然刚刚才从卫莲的讲述中回过神来，他钻研魔法大半辈子，自认见过的奇闻异事不少，但这般荒诞离奇的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
他捋了捋胡须，看向卫莲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和探究之意，“怪不得你看起有些疲惫，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卫莲给出一个大致的时间范围。
瓦尔金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踱了几步，显然也被这来历不明的蘑菇勾起了浓烈的好奇心，“这样吧，反正我这退休老头子也闲得发慌，就带你们去藏书室走一趟，说实话我也跟想知道那些蘑菇到底是什么来头。”
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卫莲和泽兰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致谢并跟上了瓦尔金的脚步。
然而，当他们被教授领着穿过层层魔法禁制来到那所谓的藏书室门口时，两人都愣住了——这哪里是“室”，这根本就是一座塔！
这座足有大型要塞防御塔规模的建筑内部每一层都摆满了顶到天花板的书架，而这些犹如迷宫墙壁般的书架被书籍和卷轴填充得满满当当。
由于室内的光线被层层叠叠的书架遮挡了大半，因此空中悬浮着许多提供照明的魔法光球，漫步其间，时常能看到一两本厚得能砸死人的大部头书籍自动从书架里飞出，落回另一层的空位上。
知识的海洋。
这是卫莲词汇量贫瘠的大脑对眼前场景能做出的唯一的反馈。
就连平时爱看书的泽兰也被这无比壮观的藏书量震惊得愣怔了许久，素来沉静的紫眸里流露出少有的无措情绪。
“就是这里了，孩子们。”瓦尔金看起来兴致高涨，显然对卫莲这个匪夷所思的蘑菇噩梦抱有非同一般的好奇心。
卫莲：“……”
泽兰：“……”
两人完全没有瓦尔金那种兴奋劲，而是望着眼前的书山卷海同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么多书，要找到什么时候？！这比在巨龙形态的乌尔维斯身上找一个被蚊子叮的包还难吧？
瓦尔金微笑着安慰道：“别担心，这里的图书分类做得很好的，我们分头行动会效率高些，我去楼上翻翻那些古文字卷宗，你们就从这一层开始，重点查看与精神幻术和古代诅咒相关的内容……嗯，还可以去奇异生物志的藏书区看看。
老教授说完便自顾自地走向一个升降梯，扔下卫莲和泽兰两人面面相觑。
然而事已至此已没有退路可言，两个少年也默契地选择了不同的区域，迫不得已地扎进了知识的海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卫莲翻书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脸上露出平静到麻木的表情，泽兰虽然比卫莲耐心得多，却也因为一下午搜寻无果而感到有些焦灼。
他们翻阅了教授提到的那几个区域里所有的藏书，更没有放过任何一条带有“蘑菇”字眼的信息，但与之对应的内容和卫莲的梦境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直到夜幕降临，两人仍是一无所获。
卫莲垂头丧气地放下手中这本厚如砖头的《论诅咒的千种形态》，整个人都被一种“悔不当初”的情绪所笼罩，他当时就该直言不讳地将这蘑菇噩梦的细节原原本本地告诉赛拉尔。
虽然那只嘴贱的肥猫肯定会取笑他，但以对方身为神明的见识，肯定知道这蘑菇的由来。
可惜他第二次做这个噩梦的时候正碰上泽兰被休带走，没顾得上说这件事，再后来赛拉尔就为了封印那个君主级魔物回归了域界，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想到这里卫莲愈发烦躁，他是真的很排斥这种感觉，不仅仅是恶心，而是担忧——谁能保证这仅仅是一场梦？万一它是针对自己的阴谋，又或是潜藏在意识深处的定时炸弹呢？
就在卫莲的心情沉重到极点之时，瓦尔金也从另一片区域走了过来，他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困惑不已地说道：“真是奇怪……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难不成这是什么史无前例的新情况？”
老教授看着卫莲脸上明显比来时阴沉了几分的表情，纠结了片刻，忽然说道：“要不然……我带你们去问问我的老师吧？他老人家见识广博，说不定能有些头绪。”
卫莲和泽兰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瓦尔金，心中惊疑不已：一位大魔法师的老师？那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看到两人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瓦尔金笑了笑道：“我的老师就是当今魔法师协会的会长，也是伊卡洛斯王国境内唯一的法圣。”
法圣？！
卫莲和泽兰都被这掷地有声的两个字砸得有些懵，要知道，法圣可是屹立于魔法之道巅峰的存在，他们不仅拥有接近海妖和精灵的感知力，寿命更是普通人类的好几倍，对于绝大多数魔法师而言，法圣等同于传说中的人物，是活着的奇迹！
卫莲很快冷静了下来，飞速评估着面见一位法圣需要承担的风险。
他倒并不担心自己的特殊体质，毕竟连乌尔维斯那种纯血巨龙都没能第一时间看穿他的底细，只要他不主动使用这力量就问题不大，这一点是赛拉尔和泽兰都确认过的。
但是泽兰呢？他的海妖身份能瞒得过一位法圣的火眼金睛吗？
可令卫莲大跌眼镜的是泽兰居然不等他开口就抢先一步给了瓦尔金肯定的答复：“那就有劳教授引荐了。”
他的语气平静自若，就像要去拜访的并非一位能看穿世间绝大多数秘密的至高存在，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长辈。
卫莲惊讶地望着泽兰被暖光灯晕染得更显精致的侧颜，总觉得对方那双紫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和过去不一样了，整个人显露出一种像是卸下重担后的释然。
也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泽兰不知从何时开始已不再像过去那样执着于隐藏海妖的身份了，那种对自身种族的顾忌减轻了许多——是经历了雾沼湖的事情后心态发生了变化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瓦尔金教授并未留意两个少年之间的眼神交流，他高兴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在协会门口碰面，我带你们去拜访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