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尘刚跨出灵田石门，腰间酒葫芦就晃了下。不是他动的，是里头那层青液自己翻了个泡，像是饿了。
赵无极跟在后头，脚下一软，差点跪在门槛上。
“你这身子骨，比我田里那棵歪脖子黄瓜还脆。”陆无尘头也不回，反手把酒葫芦往后一甩，“喝一口，压压惊，别死在我家门口，晦气。”
赵无极接住，手指刚碰上葫芦嘴，手臂上的青纹就猛地一缩，紧接着整条小臂像是活过来似的，青丝顺着皮肤往上爬，直接把酒液从口子里“吸”了进去，连个响都没打。
“……你这喝法，比我家那头猪还野。”陆无尘拿回葫芦，掂了掂，轻了三成，“行，你这体质，连吞都得挑时辰。”
赵无极喘了口气，嗓音哑得像砂纸磨墙：“去哪？”
“坊市。”陆无尘拍了拍裤腿，像是拍灰，“你这种‘非标品’，得先看看市面上有没有人收。没有，咱就自己造个市场。”
赵无极没吭声，只是默默跟上。每走一步，青纹就跳一下，像在替他记步数。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青阳宗外门坊市，天刚亮，丹药一条街的铺子刚开板。药香混着劣质灵火的焦味，飘得满街都是。
第一家铺子挂着“百灵丹坊”四个字，掌柜是个圆脸老头，正拿羽毛掸子扫柜台。
陆无尘往柜前一站，嗑了颗瓜子，吐壳：“问个事，经脉异变的修士，能吃啥丹？”
老头手一停，眼皮抬了抬：“异变？那是走火入魔，得送医堂锁脉七日，顺带刮骨清毒。你来买丹，是想加速爆体？”
“哦。”陆无尘点点头，又问，“那有没有……专供异脉修士的丹药？比如调和型、缓释型、或者带导航功能的？”
“导航？”老头差点把掸子扔了，“你当炼丹是种菜？还得带指路？”
旁边一个伙计笑出声：“这位道友，你怕不是从山沟里刚出来的吧？修真看根骨，灵脉走正道。歪的，早该废了。”
话音未落，赵无极猛地抬手，袖子一撸，青纹如活蛇游走，整条手臂泛着诡异的光。
“睁大狗眼看看，这是‘废了’？”他声音低，却压住了整条街的喧闹。
街口瞬间安静。
接着，哄笑声炸了。
“哎哟，长虫了！”
“这不比蛊虫养得还花哨？”
“陆家那个废物，现在连搭档都找变异的？”
陆无尘没动，只把瓜子壳往地上一吐，正正砸在掌柜鞋尖上。
“行，你们这儿没货。”他转身就走，脚步懒散，背脊却挺得笔直，“那我自个儿种。”
走出半条街，赵无极才低声问：“你真打算种？”
“不然呢？”陆无尘摸了摸腰间玉佩，那玩意儿正微微发烫，“你这身子现在连酒都喝不了，总不能让我天天给你熬灵田泥汤吧？”
赵无极闭嘴了。
他知道，眼前这人嘴上说着“种”，心里盘算的，怕是整片地。
两人拐到坊市后巷，药渣堆成小山，苍蝇嗡嗡绕。一个瘦小身影正蹲在边上，手伸进烂叶里翻找。
陆无尘扔过去一袋灵米，啪地砸在对方脚边。
少年吓一跳，抬头，脸上有道红痕，从耳根划到下巴，像是烧伤。
“吃你的，我又不是执法堂。”陆无尘靠墙站定，嗑瓜子，“翻半天，找到啥了？”
少年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半截草根，焦黑，只剩一点绿芯：“调和散的引子……常规丹药我吃了会反噬，只能捡点残渣，自己配。”
“每月昏睡几天？”
“三天。”少年苦笑，“宗门说我是‘火灵根溢出’，属于残次品，不配领正品丹。”
陆无尘眯眼：“像你这样的，多不多？”
“多。”少年声音低下去，“药王谷外院就有十几个，青阳宗藏得深，但我知道，不止我一个。”
他衣角一掀，露出半截绣字：“药王谷外院·丙字三组”。
陆无尘记下了。
“那你现在这根，能压住？”他指了指那半截草。
“压不住。”少年摇头，“得加三味辅药，但我买不起，只能凑合。”
陆无尘没说话，只是把酒葫芦递过去：“喝一口。”
“我……”
“怕毒死我？”陆无尘翻白眼，“我田里长的东西，毒不死人，顶多让人想跳脱衣舞。”
少年迟疑着抿了一口。
下一瞬，他手臂上那道红痕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推了一下，颜色竟淡了半分。
“这……？”
“行了。”陆无尘收回葫芦，“你这体质，能吸收我田里的东西。记个地址，回头我找你。”
少年愣住：“你真要……搞这个？”
“不然呢？”陆无尘咧嘴，“你这种‘非标品’，市面上没人管，那就我来管。总不能让你们天天翻垃圾堆，对吧？”
少年眼眶突然红了，但没说话，只用力点头。
陆无尘转身就走，赵无极跟上，脚步比来时稳了些。
“你刚才那口酒，给他续了命。”赵无极低声说。
“没那么玄。”陆无尘摆手，“就是点灵气，够他撑几天。真要救命，得种专供药。”
“可整个修真界，没人做这个。”
“所以才赚得到钱。”陆无尘嘿嘿一笑，“大家都不要的，才是我的菜。”
话音刚落，腰间玉佩突然烫得惊人。
他低头一看，咸鱼图案正一闪一闪，像是在抽筋。
系统界面无声弹出：
【检测到高适配性体质样本x2】
【建议开启“特殊体质市场调研”任务】
【奖励：灵药定向培育指南（残页）x1】
陆无尘冷笑：“你早不说，现在才跳出来？”
系统没回应，玉佩却持续发烫，像是在催他。
他正要收起，眼角忽然扫到药渣堆最底下，半截烧焦的根须露在外面，形状……竟和他灵田里的母株幼苗一模一样。
他蹲下，刚要伸手，五爪金龙在灵田空间里突然吼了一嗓子，震得他耳膜嗡嗡响。
“别碰！那东西沾过血！”
陆无尘手停在半空。
他没动，只是盯着那截根须，低声问：“你认得？”
金龙没答，但整个灵田空间的温度骤然升高，母株叶片无风自动，根系微微抽搐，像是在……抗拒。
陆无尘缓缓收回手，拍了拍裤子站起。
“走。”他对赵无极说，“去下一站。”
“哪？”
“丹盟分舵。”陆无尘眯眼，“我倒要看看，他们把《异脉录》藏在哪本废书底下。”
赵无极一愣：“你还知道那本书？”
“刚才那家铺子，柜台底下压着一角，黄得像被尿泡过。”陆无尘摸了摸玉佩，“我记性不好，但记仇。”
两人刚走出巷口，迎面撞上一队执法弟子，领头的瞥了赵无极一眼，冷笑：“那不是青阳宗的赵天才？怎么，走火入魔了还不去医堂？”
赵无极拳头一紧，青纹暴起。
陆无尘却抬手拦住他，笑嘻嘻道：“师兄说得对，我们这就去。顺便问问，你们执法堂有没有‘非标准体质补贴’？没有的话，我建议你们先开个会。”
执法弟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陆无尘已经拉着赵无极走了。
走出老远，赵无极才低声道：“你就不怕他们找麻烦？”
“怕？”陆无尘嗑了颗瓜子，“我连系统都敢叫爸爸，还怕几个跑腿的？”
他吐出瓜子壳，正正砸在“丹盟分舵”匾额的“盟”字上。
就在这时，酒葫芦突然震动了一下。
陆无尘拿起来一看，原本青亮的酒液，此刻表面浮着一层极细的金纹，正缓缓旋转，像一道看不见的契约，在无声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