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给那位许姨娘送一碗断根的避子汤,老侯爷是连曾孙都有了的年纪,不需要许姨娘再给府上开枝散叶,也省得闹出荒唐事,让外面看笑话。”
“老夫人,这个时候送药,老侯爷恐怕会不高兴。”婢女小心翼翼地劝说宋书翠,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宋书翠冷笑道:“不高兴总比他当了乌龟给别人养儿子强!还不赶紧去!还是说你也想做做妾?”
婢女见她面露狰狞,再不敢劝,快步离去。
亲信见状也默默咽回了要劝说的话,准备看看情况再说。
然而没过多久,那婢女就顶着一头药汁回来了。
“老夫人,老侯爷说许姨娘今后都不会用避子汤。”
看着那顺着婢女头发往下淌水的汤药,宋书翠只觉得脸皮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扇了一巴掌。
见她神色不对,身边的亲信连忙把人劝住:“您可不能再去,老侯爷不见得拿那么个玩意儿当回事,可他才发话留人,您就送药,让老侯爷的脸面往哪搁?如今满府的人都看着呢,您三思啊!”
宋书翠在安陆侯府多年,早已说一不二,这让她忘记了伏低做小。而连日的失利,又让她失了理智,忘记沈檀是个顺毛捋的脾气。
她深吸一口气:“去把老侯爷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她住,再按着府里的规矩给她做几身衣裳,挑两套头面首饰。你们交代好院子里的人,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个院子里,谁都不许管她。”
亲信忙说了一句:“这法子好,初得富贵可最容易飘了。咱们再让院子里的人捧着她,准保她飘得飞上天。”
一直等在廊下报信的人见屋里气氛缓和,方才恭敬禀报:“老夫人,门房传信过来,舅爷有事求您帮忙。”
宋书翠想起女儿的惨死,心头又是一痛:“让他走。”
等在外面的宋大得知自己被拒,忙递出一块银铤,请门房再进去说说好话。
门房看一眼那夺目的银铤,肉痛地摇摇头:“府上这两日不太安生,您不如过两日再来看看?”说着又瞥一眼宋大手上的银铤。
一听要“过两日”,宋大哪里等的了,只能再次恳求:“我儿宋淮被你们府上的郡夫人抓走了,劳你再跑一趟去说说。”说完又添了一块银铤。
门房得知内情,吓得忙不迭把银铤往外推:“您别难为我了,快点走吧。”
宋大看着被关上的大门,只觉得又臊又气。他哪一次来安陆侯府,这帮人对自己不是点头哈腰,谄媚讨好,如今真是墙倒众人推!
他恨恨地朝大门吐了一口痰,心里惦念着被抓走的小儿子,骂着脏话另寻路子去……
…………
长安县廨,宋淮被押着跪在公堂上,他的身边则是黄向文和闾氏,后面一排则跪着宋淮的长随。
“你们凭什么抓我!”
程访怒道:“你捂死黄素素,害了一条人命,有你的长随作证,又有绫缎锦袍、你身上的伤口为物证,你说凭什么抓你!”
宋淮转头恶狠狠地瞪了长随一眼,辩驳道:“就算我杀了人,那也是杀的我家下仆!黄素素兄嫂欠我银钱,已经将黄素素送给我抵债!对于自家的物件,要打要杀,那还不是随我的便。不过昨日定的匆忙,还没有来得及写卖身契,这会儿正好在县廨补上,也省的再跑一趟!”
程访怒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可知,我朝严禁‘压良为贱’?”
宋淮懵了一瞬,脱口问道:“压什么贱?这是啥意思?”
“意思就是黄素素的兄嫂没有权利卖她!”一旁的差役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
宋淮大声反驳:“胡说!都说长嫂如母,长兄如父。黄素素的兄嫂怎么就没权利卖她!就像我家,哪怕我祖母尚在,我阿耶作为一家之主只要他愿意,就能卖了我姑母!”
站在公堂外面旁听的温清宁闻言惊讶地看向宋淮:“他是蠢货吗?”
从丰乐坊调查回来的平安忍笑道:“宋家人确实不聪明。”
程访也被宋淮的话结结实实的噎了一下。
“你说的是俗礼,而非律法。罢了,本官和你这蠢物说这些做什么,你承认你杀了黄素素即可。”
他对黄向文和闾氏说道:“经你家隔壁邻居证实,昨日下午,你主动上门邀请宋淮过门吃酒……宋淮捂死黄素素后,你又主动帮忙提出可以将黄素素的死伪装成意外溺水身亡,但宋淮需得帮你改换户籍、寻一位好的教书先生,你可认罪?”
黄向文眼看都已经查清楚,无声的点了点头。
“说话!”程访喝道。
“小人认罪。”
闾氏大声打断黄向文的话,急声道:“认什么认!我不认!要不是黄素素自己把人勾引过来,怎么会有这些事!”
“对!要不是她对我笑,我才懒得去他家呢!”宋淮紧接着说道。
程访厉声呵斥:“对你笑就是勾引你!那本官现在对你笑一笑,你是不是也要来本官家中强迫本官!”
众人没想到他会说出来这种话,全都瞪大了眼睛。
宋淮嘀咕道:“你长成那样,我下不去嘴。”
“放肆!宋淮态度傲慢、喧闹公堂,杖二十!”
得了命令,早就看宋淮不顺眼的差役立刻上前行刑。
砰砰砰的板子声,伴随着宋淮的惨叫声,吓得闾氏瞬间老实,下意识往黄向文身边缩去。
程访趁机说道:“‘对扞制使’者,可判绞刑。闾氏,对于黄素素的事,你认也好,不认也罢,就凭你在公堂的态度和你对本官做的事,本官就可判你死罪。”
闾氏眼神茫然的望向程访,不敢置信道:“判我死罪?我就是把她放进浴桶中,怎么能判我死罪!”
程访板着脸缓缓说道:“帮忙隐匿罪行,当然不至死。判你死罪是因你咆哮公堂、污蔑殴打本官。”
闾氏瞳孔骤然放大,语速飞快地说道:“我没有咆哮公堂,也没有污蔑打你!我就只是把黄素素抱进浴桶里,帮着倒了几桶水……对,我犯的是隐匿罪,我认罪!求上官开恩饶我一命。”
认罪的闾氏并不知道,她虽然不会被立刻绞死,但是会因为帮着罪犯脱罪而被判流放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