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宁看到案子接近尾声,和差役交代一声,说宋淮身上还背着多条人命,请程访尽快查清一并上报后,带着京兆府廨的人悄悄离开。
温清宁刚一出县廨大门,就碰到急忙赶过来的发财。
“已经和大少夫人说了,大少夫人还给了赏钱,我没要。”
平安插嘴说道:“他那后院的人多的都快赶上后宫了,怎么还在外头养人!老侯爷有两个妾室,算上昨晚那个许姨娘,也才三个,二房、三房稍微多一点……他也不怕自己吃不消?”
发财给了他一肘子:“别乱说,回头真出事,再让人因为这话寻到你头上,给侯爷、郡夫人惹祸。”
平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回头看一圈,见都是自己人,心中稍安。
温清宁说道:“府中眼下情形如何?我原以为宋大会带着安陆侯府的人赶到,此刻却半个人影也无。”
发财禀报:“属下出来时,正好看到宋大离去,就和门房多问了两句。据说老宋姨娘根本不见任何宋家人……”
他压低声音说道:“听说老侯爷把人留下了,为此还伤了老宋姨娘的脸面……那许春喜果然是个有手段的狠人。”
温清宁微微蹙眉:“他们没有别的动作?”
发财摇头:“一直使人盯着,除了全忠从府中离开归家,没有任何异常。而且那全忠归家后,也没有再出门。”
“会不会是被收拾怕了?”平安问道。
“应该不是……你们让人继续盯着。”
回到京兆府廨,得知沈钧行已经回来,温清宁让石坦先回去把黄素素一案做个整理,随后去寻人。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沈钧行一抬头看到朝夕相伴的那张脸,不自觉露出暖笑。
温清宁走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还未洗手,对他笑了笑:“刚才验尸,我先去洗手,回来再聊。”
平安目送温清宁带着飞英走远,闪身钻进书房:“侯爷,属下有事禀报。”
沈钧行看到他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屋门,神色瞬间严肃:“何事?还要瞒着你们夫人。”
平安斟酌着语言,把沈沐怀养外室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沈钧行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家中妻妾成群,还在外胡闹,早晚有一日要在这女色之上栽跟头。”话锋一转问道,“可是那外室有问题?难不成,又是温公曾经救下过的女子?”
平安摇了摇头:“和温公没有关系,我进院查问案件,见到了那外室的样貌……她的长相和郡夫人有三分相似,再加上穿的衣裳与郡夫人平日查案所穿一样,便像了五分。”
沈钧行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周身泛起锐利的杀意。
“你方才说,那养外室的宅子是宋淮购置?”
“是。”
“你再跑一趟长安县廨,问清楚那外室的情况。”
“郡夫人那边吗,可要继续瞒着?”
沈钧行说道:“暂时先瞒着,待把所有事情查清楚后,我亲自告诉她。她如今事忙,就莫拿这些腌臜事去惹她烦恼。”
温清宁看到书房门口只剩发财一人,猜测平安应是被派去做事。
她进屋后也不多问,转而说起许春喜成为姨娘的事。
“我总觉得他们的反应不对……你说他们会不会暗中下手?”
看到温清宁进门,沈钧行覆着寒冰的脸色瞬间解冻,把她冰凉的手指包裹在自己手中,低声说道:“以防万一,先搬出来住,待一切尘埃落定,再看看要不要搬回去。”
温清宁自然没有意见,毕竟谁都说不准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
“咱们的东西也都搬出来。”
沈钧行悠然一笑:“这个自然,且我和你说一桩事。”
他随即压低了声音,将自己如何命杜可暗中行事,以赝品把沈檀库中之物替换一空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你可真促狭。”温清宁咯咯笑了起来,“他们知道怕是要气死了……二嫂她们可一直惦记着呢。”
沈钧行说道:“我不缺那些钱,若想要,亦可自己挣来。但到底是数代积累,便是我们不要,也可分给族人、供养孤儿老弱、还可以效仿岳丈建立‘医坊’,比留给他们挥霍强。”
温清宁赞道:“夫君真乃慷慨大英雄!”
沈钧行被她夸得耳根一热,轻咳两声,跟着说道:“今日已向圣人禀明我们前次所谈之事。”
温清宁赶忙凑近,神情期待:“可是关于开设仵作一科和将仵作定为吏员之事?”
“是,开设仵作一科,圣人略有犹豫,让我们先拟出一个章程再详谈。不过,后一事却是成了。”
沈钧行笑道:“圣人同意将仵作添作正式吏员且已经命中书省去草拟条例。
“不过你也知晓流程,从中书省到门下省,最后再次呈到圣人,再传令各地要花费不少时间。”
两件事能成一件,且另一件也并未说死不行,温清宁心中已然甚是欢喜。
她笑着说道:“吏员虽无品级,却有晋升之途,仵作成为正式吏员,便有了踏上仕途的可能,从身份上便是一大转变,尽管这条路可能极为难走,但至少有条路走。
“此外,仵作原本是以验尸的数量计钱,今后和官员一般定额定时发放俸禄,便需要有个章程,其中禄米、职田、俸料如何构成,是由州县自己支应,还是由户部的度支司统筹,皆需通盘考量,商定妥当。”
沈钧行目光灼灼地望向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炽热:“你为何这般聪慧?”
温清宁眨眨眼,脸颊一红,那羞红紧接着往耳尖蔓延。
她抽出手去扯沈钧行的脸皮,龇牙佯装凶恶:“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我夫君!”
沈钧行顺势搂紧她的腰,将人带向自己,低哑的闷笑自胸膛深处传出,渐渐变成了大笑。
笑声传到屋外,引得飞英满脸好奇。
发财笑着把她那往里探的小脑袋掰回来,瞥见提着食盒的婆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过食盒,挥挥手让她退下。
温清宁将宋大家中所用瓦片逾矩之事告诉沈钧行:“那瓦片崭新,恐怕是才换不久。虽然颜色不是正绿,却终究是个隐患。逾制一事,可大可小,又有宋书翠的关系在,说不得哪一日就扯上了安陆侯府,还需尽快处理才是。”